“我就说你要隔绝痛觉神经的影响。”
男人说。
“可怎么写咒文呢？”
少女好听的声音传来。
“主啊，我恳求您消弭此人的疼痛，使他的痛觉神经失效五分钟怎么说。”
加里克认真地建议道。
“就像这样。”
巨人抬起头，然后从他的头盔中就传出了一段古怪而又明显走调的噪声。
像是用锯子猛锯木头，像是用毛巾摩擦玻璃。
罗兰被吵醒了，他被这声音吵得头痛欲裂。
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眨了眨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发现所有的伤口都不翼而飞了。
无论是刚刚战斗产生的致命伤，还是以前经年累月积累的伤痕都完全消失了。
原来那样的痛苦竟是在给我疗伤，罗兰有些不可置信。
“大人，您醒了。”
旁边传来一个人的低语。
罗兰转过头去，发现自己的一众手下都己经活了过来，正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这些人正吃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食物，十分轻松惬意的模样。
“这些是从哪里来的？”
罗兰问。
“这是奥莉薇娅小姐给我们的。”
一个士兵放下还在啃食的面包，指了指一旁还在和巨人闲聊的少女，“她从空气中一抓，这些东西就凭空出现了。”
“你们怎么能就这样收下巫师的东西呢？
不怕里面被下了咒？
还记得我们当初是怎么训练的嘛”罗兰训斥道。
士兵们纷纷惭愧地低下了头。
“罗兰先生你终于醒了？”
少女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
她小跑了过来，翅膀在她身后一晃一晃。
她将一些点心和茶水放在了罗兰的面前，然后轻声开口：“你一定累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罗兰把屁股向后挪了两步，从腰间拿出自己的水壶放在地上，然后就这样盯着眼前的少女。
“谢谢。
不过我喝这个就够了。
巫师，你给我们疗伤，又给我们食物，到底有什么目的？
哪怕我们不是敌人，这做的也有些太多了。”
少女蓝宝石般的眼睛黯淡了下来。
她的动作不再显得这么温柔和蔼，而忽然变得优雅庄重起来。
她站在罗兰的面前，但距离却仿佛隔得很远。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了，用的是帝都人拿腔拿调的上流语言。
“阁下您要是坚持这么认为也好，那我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我们想跟您和您的同伴做一场交易，这便是我们的目的。”
终于露出本性了，罗兰想。
“我和巫师之间能有什么交易？
更何况你们八成还是摩根·邓肯的人。”
“我们跟那个男人没有关系。”
“那你又怎么能证明呢？
一个巫师，在摩根·邓肯越狱的时候恰好出现在这里，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加里克拔出巨剑，把它插在了罗兰面前的地面上。
头盔则无情地对准了罗兰。
“如果我们跟他有联系的话，你早就死了。”
空气骤然变得沉重起来。
难道不会是问出想要的东西就把我们杀了吗？
罗兰想。
他双手紧握，心中充满着不甘。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于是暂时妥协，从长计议。
“我们可以与你们交易。
但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安全地离开。”
奥丽薇雅说。
周围的士兵们都看向少女，心中都满是期待。
“详细说说。”
罗兰开口。
“我们在找一本叫做唤龙之书的魔法典籍。
大约在一个月前，它被你们所收缴。”
“是那本书啊。”
一个士兵的咕哝道。
他的声音很轻，但依旧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奥丽薇雅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说话的人。
加里克试图有所行动，却被少女阻止。
而罗兰此刻己经冲到了那人的身边，捂住了他的嘴。
“这本书有什么作用。
你们要它干嘛？”
罗兰问。
闯入戒备森严的要塞仅仅是为了寻找一本魔法书，这不是一般人会做的事情。
“那是一本龙族撰写的魔法书，记载着几千年前早己经失传的法术。
我和加里克寻找它，是为了用里面的法术去救人。”
“去救谁？”
“去救很多人。”
少女认真地看着罗兰。
“唤龙之书原本就是我们的。
我们的一个同伴在一个月前找到了这本书。
但他却被几个骑士拘捕杀害，书也就落到了你们的手上。”
巨人厚重的声音传来，他的手依旧放在巨剑上，“他是个好人，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但你们仅因为他会法术就杀了他。
如果不是因为小姑娘阻止，我现在就会为他报仇。”
“你可以试试，这样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我们本来就没准备出去，都做好了牺牲在这里的觉悟。”
“那你们留在这里干什么？”
奥丽薇雅问。
“和你一样，救人。”
罗兰看着少女的眼睛，“这座要塞的200多名居民都没来得及撤离出去。
他们现在都躲在居住区的教堂里。
帮我把他们救出来，安全地送出这里，这是我的条件。
如果你能跟我定立契约法术，我们就成交。”
契约法术能够绑定双方的灵魂，一旦返回，就性命不保。
罗兰见过巫师们施展这一巫术，也见过有人因它而死。
他对这个巫术的效果很有信心。
虽然教会禁止骑士主动接触任何形式的法术，但在现在这种情况，罗兰还是力求安全为上。
“你知道自己的处境嘛。
我们根本不需要与你谈条件，只要我们想……”巨人的声音十分沉稳。
加里克向罗兰一步一步地走来，巨大的压力使周围人都喘不过气来。
冷汗从罗兰的脸上滑落。
他压低身体，握紧武器，像一头陷入绝境的狼一般准备着最后的战斗。
“我接受你的提议。”
奥丽薇雅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
少女挡在了加里克和罗兰的中间，阻止了争端的发生。
“他们反抗不了我们。”
加里克悄声跟奥丽薇雅说。
“我知道。”
少女用心灵感应法术回答了加里克，“但这样做不符合我们的原则。
更何况如果真有这么多普通人受难，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
奥莉薇娅走到了罗兰的面前。
“无论你怎么想，你要明白，我和加里克并不是你的敌人。”
少女温柔的声音带有一丝淡淡的哀伤。
“你是一个巫师，我是一名骑士，我们生来就是敌人。”
罗兰仍旧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在传说中的年代，当阿尔弗雷德大帝创立安塔瑞斯帝国之时，无数的魔法师曾团结在他的麾下；在200多年以前，在大灾变没有爆发的时候，巫师和骑士曾经都是朋友；在上个皇帝，你们推翻的皇帝哈罗德·德·安塔瑞斯执政的时候，他恢复了古代的宫廷法师团，下达了与法师和解的政令，甚至还与一位你们口中的女巫结为了连理。
巫师与骑士们的斗争，真的无法休止吗？”
奥莉薇娅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可你们带来了灾祸，触怒了神明，毁灭了我们翼族神圣的故乡。
你们为满足自己的私欲，用无辜的平民作为实验的对象，我们又如何原谅你们。”
罗兰回忆起史书中巫师犯过的种种罪行，反驳道。
“骑士们己经追杀了我们两百多年。
不是所有的巫师都像你说的那样都有攻击性，可他们和他们甚至都不是巫师的亲人、朋友，都毫无例外地死在了你们的屠刀下。
十六年前，哈罗德皇帝曾经试图达成和解。
但教会和贵族则发动了血腥的叛乱杀死了所有支持他的人。
这两百多年的审判，难道还不能够偿还我们祖先的罪行吗？”
“摩根·邓肯怎么说？
他现在就在进攻这里，杀死了我的弟兄，还要对这里的居民下手！”
“他曾经是个温和的人，所有的法师都知道他的来历。
他十六年前曾是宫廷法师团一名天赋异禀的学徒。
在叛乱，或者你们称作神圣革命的那场战争中，他失去了自己的爱人，老师，朋友，和他的君主。
他会有今天这样的行为跟你们脱不了干系！”
罗兰沉默了。
他又想起了自己曾处决过的那些人。
他冲到这些人的家中，在他们亲人的尖叫和苦苦哀求声中把他们拖出家门，送上火刑架。
那些哀怨仇恨的眼神他记得清清楚楚。
“来订立契约吧。
希望这能让你安心。”
少女拿出了把仪式小刀，嘴里开始咏唱起咒语。
庄严肃穆的歌声响彻在整个房间内，外界的光芒忽得出现在这矿山之内的封闭房间之中，照亮了奥莉薇娅，将其与周边的黑暗分割开来。
罗兰仿佛看到了一排排卫兵矗立在通道的两侧，肃穆地看着少女与自己。
罗兰走向前去，在他走过的地方则绽放出了花朵。
奥莉薇娅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割破了两人的手腕。
鲜血从两人的手腕处流下，落在了地上的一个碗中。
“和我一起念。”
少女对他笑了。
“以我们的血起誓，以最初的契约的名义起誓。”
他们一起说道，“巨龙所藏的秘密应当被交付，要塞的无辜生灵理应被拯救。
我们彼此之间将再无隔阂，今日所立之誓言必当被遵守，首至我们化为尘土。”
光芒逐渐散去，罗兰的幻觉也渐渐消退。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被打上了一道印记，一道不可磨灭无法抗拒的烙印。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契约法术。”
罗兰有点恍惚。
“因为这是最高级的，只有那些恶魔们用的比较多。
一旦违反就会死无全尸。”
不知道为什么奥莉薇娅看着有点兴奋。
“那么骑士先生，请带路吧。”
少女向出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