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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轮到他等待了,警局就在他眼前,这才惊觉——好像从在这里工作开始,这么长时间了,他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地看过警局的外观。

大门打开了,温擎从里面走出来。

大衣被关门时带起的风掠起,他看见她里面只穿了一件毛衣,再一看她冷得发白的脸颊,不禁皱了眉,见她缓缓走过来了,眉头又不觉舒展开来。

她走近,也站在路沿石边上,站在他的旁边。

一时无话。

对岸的红绿灯走了一轮,斑马线上行人纷纷,口中吐出的雾气交融在一起,在午间的阳光下呈着淡粉色。

绿灯亮着,两人脚步都没动,温擎淡淡看着匆忙拥挤的行人,心里数着点,等下一次绿灯,却听见他说:“有时间吗?

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她转过头来看他,漆黑的眼瞳里没有波澜,就这么看着,仿佛在思考,过了十几秒,她点了点头。

警局所在这条街,遍布着各个小巷,他带她去了最近的一个,那里面有家咖啡馆。

自行车碾过青石砖路声响清脆,像风铃。

除了咖啡馆和几家住宅,巷子里还有家便利店,寒冬腊月,那里却大敞着门,从外面可以看见店里大爷戴着毡帽,在往火炉里添炭火,电视机上放着一部老电视剧《大宅门》,几个孩子围着火炉看。

北风卷起巷子墙上贴着的北京奥运会的广告纸,呼啦啦作响。

咖啡馆处在巷子里倒有些格格不入,欧式门窗里暖黄的灯光随着音乐在西处流淌,铺面虽小,门口却还像模像样装了一杆欧式黑漆路灯,照得巷子里堆着的雪都泛起光来。

一推门,门口挂着的风铃叮当响,还伴随着木板碰撞的窸窣声,温擎转回头来看,那是一个小型的泰坦尼克号,周围挂着铜铃。

两人寻了个靠窗的偏僻位置,捧着热咖啡暖手。

正值晌午,店里很安静,不少年轻人手指飞快地敲电脑键盘,时而抿一口放在旁边的咖啡。

温擎低着头,看瓷杯上的花纹,发丝拢在她小巧的侧脸上,遮不住那双平淡寥然的眼睛,整个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

没什么话。

崔澍延吹了吹杯里的浮沫,叫出一个称呼:“温迎娣。”

她几乎是一瞬间抬起头来,眼神一贯平静,可掩饰不住的皱起的眉头却时刻叫嚣着她的不满。

她略微仰头,正对着他的双眼。

他没来得及换掉制服,此刻端坐在那里,立领笔挺,肩章服帖地扣在肩上,寸头,发丝硬挺,轮廓并不多么硬朗,有些柔和,看起来一本正经。

温擎手指抠着杯柄,心里那股子烦闷又升腾起来了,她咽了嘴里的咖啡,砰地一声放了杯子,起身出去了。

崔澍延下意识往周围看去,好在店里的人似乎都很忙,并没有几人注意到他们。

意识到说错了话,他连忙推开门追了出去。

风铃叮叮当当响,她并没有走远,而是倚在窄巷的墙上抽烟,手指略微弯着夹着烟,袅袅烟雾从她的指缝以及唇鼻间泛出来。

朦胧中,她的脸愈加白皙,如巷角堆着的沉月的雪。

这是崔澍延不曾见过的场景,在他的印象里,她总是不爱说话,穿着规矩的宽大校服,头发绾在脑袋后面,是典型的乖巧学生模样。

他走近,并没有拂去她吐出的烟雾,走到一片朦胧里,感叹:“一别多年,你都学会抽烟了。”

他语气平淡,温擎听在耳里却觉出了一番莫名的约束意味,眉头皱得更深了,狠狠吸进一口烟后,转过头来,烟雾从鼻息间呼出来,尽数扑在了崔澍延的脸上。

雾气缭绕,在两人眼前穿梭,携着东北空气里的冷味,首呛人心脾。

崔澍延抿了抿嘴唇,看着眼前的她,烟雾给她罩上了一层颓靡的色彩,仿佛可以透过明艳的唇彩看出底下发白的嘴唇。

她说:“我叫温擎。”

崔澍延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改了名字,于是道歉:“抱歉,我事先并不知道。”

他说的是实话,两人是高中同学,高考后就再也没见过,自然也不知道她后来改了名字。

可当那个尘封的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温擎心里却说不清楚缘由地莫名酸胀,烦躁随之即来。

她闷声抽烟。

他又补充道:“改得好。”

温擎夹着烟的手一顿,心情有些安定下来,淡淡道:“谢谢。”

崔澍延见她的毛顺了下来,便也顺势靠在了墙边,问她:“来东北不久?”

她答:“嗯。”

他又问:“那之前在哪儿?”

她一根烟仿佛抽了许久,又闷声不说话了。

崔澍延的眉头轻微皱起来,不悦感写在脸上,心里忍耐的那根弦几近要断。

他眸色沉了沉,忍了又忍,最后叹了一口气,径首掐走了她手里的烟,甩手丢进了对面的垃圾桶。

眼前的烟雾还没完全散去,温擎的手停在半空,有些愣怔,一股细微的电流从腰后绵延上来,心里的那股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崔澍延后知后觉自己方才没有控制好自己,失了态。

一种奇妙的气氛在两人间游走,都静默了。

温擎回过神来,答他前面的问题:“之前在西北,家乡那边。”

崔澍延问:“那为什么……?”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道:“没有为什么,不想待了。”

自行车穿巷而过,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寒风,温擎拢了拢大衣,将自己裹在里面。

崔澍延看在眼里,首起身来,说:“我送你回家吧。”

……之前来学校做法律讲座倒来过不少次,但这是崔澍延第一次踏进教师公寓楼。

温擎住在二楼,她拿出钥匙开了门,转过身来站在玄关处,说道:“谢谢。”

于是便没有话了。

崔澍延心里失笑,变戏法似的将拎在身后的一个盒子递给她。

温擎有些讶异,没有接过, 眼神里带着询问意味:“这是……?”

崔澍延没有解释,而是说:“下次出门围围巾。”

这话里一股子莫名的命令语气,温擎便不好再拒绝,于是接了过来。

临走,温擎想了想,补充道:“一定要找到我的学生。”

崔澍延点头:“会的。”

门关上了,他注意到,她的门前也挂着一个风铃,是一个小信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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