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明媚普通的上午,我轻车熟路地找到他的办公室。
十年前,我经常在活动课时去找莫黎老师,虽然大多数时候找不到他;即便找到了,他却因太忙没法陪我,但我依旧乐在其中。
我悄咪咪地透过办公室门上的小窗向他的办公桌望去——他的确在那!
只是莫黎老师一手托着腮,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另一只手有点烦躁地扒拉着鼠标,好像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我鼓起勇气,轻轻地推门进去了,他见有个人朝他走去,但好像是因为没戴眼镜,看不大清楚,先是扭头皱着眉头使劲地分辨,等我走近了,他认出是我了,恍然大悟地舒张开刚刚拧巴得像是个核桃的脸,露出温暖放松的微笑,如释重负地靠在椅子背上,温和地说:“哈,是你啊。
你来了?
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就是来看看你。
喏,我还给您带了点小礼物——这是我自己做的桃酥,可香啦,您一定得尝尝!”
“啊哦,谢谢你啦——我现在正批卷呢。
找个椅子坐!
怎么样,最近工作还适应吗?
有没有晕倒啊?”
“谢谢您关心,我最近比较轻松,一切都很顺利。”
我微笑着回应,并随手扯过一把闲置的椅子。
“嗯,好。
唉呀,现在高中老师可是个体力活啊,像我们己经熬了快大半辈子了,都快熬不动了哈哈……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
我打包票的样子有些像十年前我在他面前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害,那么严肃干嘛——对了,最近学校里有个‘校园文化艺术节’,各班级有个‘旱地龙舟赛’,一会儿要去操场帮忙指挥我们班学生,你有兴趣的话呢,可以跟我一起去玩玩。”
“那我当然要去看看啦,虽然我可能玩不了哈哈——您什么时候去呢?”
“马上,等我十分钟。”
“好的好的。”
于是他又坐首身子,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地继续批卷。
办公室十分安静,可以听见苍蝇无聊的嗡鸣声。
老师们各忙各的,有的正埋首快速地写着材料,有的紧锣密鼓地咔咔地敲着键盘,有的奋力地翻着一本本厚厚的作业册……还有一个月,我就要转正了。
我也将加入他们,像细胞呼吸一样平静地燃烧着……想到这,我不由得紧张起来,一种职业的使命感如春草发芽一样迅速地在我心中蔓延开来。
一阵风吹过,天蓝色的窗帘轻轻地飘出窗外,一束阳光正好趁着空隙偷偷溜进来,照亮了我忧郁而坚定的双眸。
终于,他结束了阅卷,竟然只用了八分钟,他脸上的皱纹也如涟漪般舒展开来,轻快地对我说:“可以走啦。”
他迈着大步行进着,比他矮二十多公分的我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奋力地追赶着他的脚步。
一路上,莫黎老师一首低着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又在忙什么琐事。
操场上,几个班的学生们在上体育课。
我从他口中得知,这是预赛,预赛胜出的班级才可以参加正式比赛。
但操场上几个上体育课的班级只有他一个班主任来参与了。
我猜想:或许其他班主任认为这是“闲事”,也许巴不得自己班学生输掉预赛,免得耽误学习。
我并没有多问,只是站在一旁笑眯眯地观看着。
那是几个五六米长的、胖胖的充气龙舟,笨得可爱。
参与比赛的十多个学生要骑在上面一起奋力奔向终点,来回两次,中途换一次人,先到的班胜。
莫黎老师从容地指挥着:“男生个子高,尽量往前去!
个子矮的去龙舟尾巴后面……”只见其他班级都手忙脚乱的,旁观的几个学生唏嘘不己,眼巴巴地看着莫黎老师的班级赢了比赛——我突然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好像十年前,他也是这样帮着他们班同学赢了我们班呢!
一个月后,我成功转正,开始了我人生第一次正式的生物课。
我提前到达了教室,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走上了讲台,面带微笑地环视了一周——学生们正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平静地翻开课本和教案,金色的阳光恰好透过窗户,照向我与黑板,传递着一轮新的黎明。
我在心里对我自己说:“Hi,老师,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