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瞥了眼褚陵台的脸色,实话说:“女子选婿,自古以来就是很不易的。我当初愿意嫁给你,是因为我并不讨厌你,而不是非你不嫁。现如今木已成舟,咱们不能回头了。”
褚陵台未发一言,只是沉默地站在我身前。
好半晌,祝遗文才落寞地离开。
他最后向我道歉:“索音,今日是我唐突了,你总是比我清醒些。”
等他走后,我犹豫了会儿,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解释解释我与祝遗文的事。
实际上他刚刚应该也听明白了,实在是简单得很。
可是褚陵台的脸色好像还是很难看。
“我与祝……”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
他温柔地打断我,笑容却有些勉强。
后来他就坐在那儿沉默地看云客娘子的话本子,暮色四合时分,他合上书,走到我面前。
“索音,我下午一直在想,你愿意嫁给祝遗文是因为合适,那么我呢?”
“如果没有选妃,你会愿意嫁给我吗?”
褚陵台真是古怪得要命。
我撑着脑袋坐在小院里想,我写的话本子都是叫女子坚强独立不依附男子而活,他看了却凄凄切切,哀婉万分,还问我什么愿不愿意嫁这样的劳什子话。
酸掉牙的。
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他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褚陵台躲了两日,正好新帝叫他协理秋闱,他也无暇顾及我。
我便如往常一般在书铺后院晒书晒字画,最近还学会了造纸。
只是还不太熟练,兼之心里装了事,没想到打翻了一筐清水,浇了我一身。
杜太后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她踏进我这个小院时眼神很轻蔑地打量着上下,仿佛进了什么贫民窟,其中衣衫湿漉漉的我就成了格外不堪入目的存在。
她打量着我,眼里仿佛就装了四个字:“成何体统。”
我强忍着不适赶紧上前问安,她没好气地丢过来一件斗篷叫我速速穿上。
掌柜拿出咱们家最好的茶来招待,可太后嫌弃的眼神好像给她喝的是泥巴水。
唉,我暗自叹了口气,以后的婆媳关系真难处。
我不知她此番来的目的,总不至于等陛下赐婚了,六礼都要走完了,她要来棒打鸳鸯了吧。
两个人就这么干瞪眼坐了会儿,她终于找出点话头教训我。
“陵台在中枢忙了小半月,你做未来妻子的竟也不去看,送些吃用。”
我连忙起身,认了错便打算去准备东西。
“慢着,”太后慢悠悠起身,走到我面前,语气冷淡:“我见陵台选定了你,便是真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可是姜姑娘,若我许你权势富贵,你会愿意断了这桩姻缘吗?”
来了来了,我从前写话本子最喜欢写这种桥段。
一边是破天的富贵,一边是真爱。
如今竟也轮到我身上来。
但我面上不显,恭敬道:“我不愿意。”
太后显然不信:“为何?”
我不卑不亢道:“臣女家中还算有些富贵,并不缺钱,至于权势,这也不是我求的,所以这对我来说,算不上选择。”
太后哼了一声:“你倒诚实。”
就在这时,前庭又冲进来两人。
是褚陵台和杜云斜。
褚陵台快速走到我身边,然后,牵住了我的手。
杜娘子的脸色一僵,也跟着挽住太后的手,撒娇:“姑母不是说要来家中陪我放风筝吗?怎么绊在这里了。”
太后见了杜娘子,笑容明显真实多了。
褚陵台紧紧握着我的手,替我拢了拢斗篷,低头道:“手这样凉,怎么不换了湿衣?”
他的目光由上至下,我也跟着低头,瞥见几近透明的领口,赶紧将斗篷系得结结实实的。
“母亲,天气凉,先让索音换了湿衣吧。”
太后这倒未为难我。
换完湿衣,杜太后和杜娘子已经不见身影了。
只剩下褚陵台在替我收拾造纸的器具。
他问我太后与我说了什么,我便如实相告。
说到我拒绝太后的原因时,褚陵台没忍住笑了笑。
继而拉着我的手诚恳道:“索音,你想事情真比我要直白通透。”
这样的话,其实那天祝遗文也说过。
但我并不觉得,我只是不想叫自己太费神罢了。
我想起那天褚陵台离开前问我的问题。
“如果没有选妃,你会愿意嫁给我吗?”
我告诉他我想明白这个答案了。
如果没有选妃,我并不会认识京中贵女趋之若鹜的陵台君,如果没有选妃,褚陵台也不会认识我,选中我,所以……
我靠近褚陵台,轻声道:“它是一个契机,不是捆住我们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