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我果然是王母之女。
如王母一般,若是爱宠谁,便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他。
执明第一次掌兵前往大荒剿魔,我从各处搜刮许多上古宝器给他。
而他也的确争气。
苦战七天七夜,令天庭头痛了两百年的魔匪之患终于得以清理。
母尊对执明大加赞赏,奖拔为五岳神王。
后来他便掌兵四处征战,一路擢升至二十八神宿。
众神纷纷称其忠心勇烈。
只有我知道,他是宁可拼死于战场,也不愿回到我这化乐宫。
那夜我正借酒浇愁,忽然见仙仆跌跌撞撞闯进来。
“殿下,仙君在北荒自毁金丹,与逢山大魔同归于尽了!”
我心头一坠,跌跌撞撞赶往兜率宫。
床上之人面色惨白,浑身血污,再也没有十方战神的抖擞模样。
卧榻已被血浸透,连太上老君与医仙也连连摇头。
“体内金丹几近碎裂,想来是无力回天。”
王母见我满面苦色,心中爱怜,遂怒道:“不过是一条命,真有那么难救?
“你们把宫里的宝药仙器都拿出来,今天务必将他救回来!”
医仙长叹一口气:“那便只有最后一个方法。”
他顿了顿,忽然抱拳。
“请王母选一龙族神明,剖丹入药,或可保全执明神君生息!”
“这……”王母怔了一怔。
未待她反应,我自太上老君手中抢来神杵,毫不犹豫刺向胸口。
从此我与执明在胸口相同的位置有一处相同的伤口。
如同开在两人身上的一对并蒂莲。
执明醒愈之后,总是用哀然的眼神偷偷望着我。
我取半颗金丹救仙侣的事迹早已传遍九天六界,他自然心中明了。
于是望向我的目光里总有半分愧疚,半分自责,倒不如过往那般冷淡。
“看什么,不认识我了?”
我不甚温柔地将今日亲手所做的汤面喂进他的口中。
他哽道:“我亏欠九殿下太多,不知何以为报。”
我凝住目光,深深望进他的眼眸。
“我只要你不再随意求死。”
“我只要你,平安地留在我身旁。”
他的瞳孔微微一震,一个眼神似蕴含万语千言。
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君,如狼似虎地将我手中的汤面吃个干净。
此后我们过了好一阵相敬如宾的安乐日子。
我还以为他这一份亏欠之心日积月累,终究能旁生出爱意。
然而五十年未满,他便亲自领兵杀进了母尊的昆仑宫。
天界势力二分,而东王公日益势弱。
若非执明带兵与其里应外合,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生擒西王母。
一众从前对母尊颇有微词的仙官迅速倒戈。
而执明闯宫前夜,特意邀我饮酒。
一晌欢好之后,我睡得酣熟。
再醒转时,天宫大势已变,母尊成为瑶池之囚。
诸位昆仑仙主死的死,伤的伤,一齐狼狈落入入北荒大牢。
而我亦不再是九殿下,只是囚在执明仙府的残仙。
灵力甚至不如后院一棵仙树。
执明反对我比往日更加温柔。
任我如何哭求出府,求他让我看母尊一眼。
他只是轻笑着拍拍我的脸颊。
“放心吧,东王公向来爱慕西王母,必然不会苛待他。”
我怒道:“那便将我与诸位手足一同关进北荒!”
他摇了摇头,仿佛我只是开了个轻飘飘的玩笑。
一双精健手臂强行揽住我的腰身,颔首将一枚吻印在我的额间。
“你是我的仙侣,我怎会送你去北荒?”
“不必惊慌,日后你只需安心留在我身旁。”
若是在往日,这一个吻定然让我飘飘然好几天。
破天荒地,那一刹我竟觉得恐惧与心寒。
不出两日,琳琅便带着一众仙仆浩浩荡荡住进仙府。
从前东王公弱势,在东方仙府里吃穿用度也是俭省克制。
如今一朝得势,恨不得将九天上最好的宝贝全挂在身上。
于是,琳琅一脚踹开我房门,身上的仙器宝钗便丁铃当啷响个不停。
她从小习武,个性洒脱,面容却皎洁纯然。
一双圆圆的眼睛,浅浅一弯,便令人如沐春风。
不愧是执明心中长久高悬的明月。
然而那樱桃小嘴里蹦出的,却是格外刺人的话语。
“你这天犯之女,为何一直赖在神君府中?”
还未正式结侣,俨然一副仙府女主人的姿态。
也是,当年若非我横刀夺爱,执明心中的女主人便唯她一人。
我合了合手中的金梅茶盏,目光倦怠,实在懒得回答。
她见我冷淡,更加急了。
劈手躲过我手中的茶盏,在地上摔个粉碎。
天青剑的利刃霎时抵上我的颈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