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岁太子妃他们从小就叫我太子妃。
因为,我是镇国大将军的嫡女,宰相的外甥女。
我的父亲是在我两岁的时战死,那时我刚学会走路。
在父亲的灵堂前,大哥二哥还有姐姐哭的悲戚,只有我迈着不稳的步伐,在灵堂上摔了个狗吃屎。
母亲生我时难产而亡,大哥本就对我带着怨气,此时更是没有好脸色。
“沈云舒,爹死了,你就没有一丁点难过吗!”
我被大哥的语气吓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响彻灵堂。
而大哥,脸却更黑了。
姐姐连忙将我抱在怀中,不满的指责大哥,“阿舒还小,你跟他较什么劲。”
“是啊,我跟他较什么劲,她马上就要飞黄腾达做她的太子妃了,我们这将军府哪还能留得住她。”
听到大哥说这话,二哥和姐姐都低下头。
姐姐看着趴在她怀中不停抽泣的我,不忍的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阿舒,是哥哥姐姐们护不住你……”那时的我还不能理解灵堂上这微妙的气氛,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今日过后,我将再难回将军府。
父亲头七过后,我便被舅父送进了宫。
临行前,舅父说:“阿舒,你这太子妃是舅父花了很大功夫谋来的,你可要牢牢的抓住。”
两岁的孩子又能懂什么,只是懵懂的点点头,却不知道自己应下的是什么。
我被安排住进了太后宫中,太后是一个很和善的人,慈爱的冲我招招手。
“阿舒,到奶奶这边来。”
我乖巧的走到太后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糕点,两口就吃完了。
因为太好吃,我又眼巴巴的看向糕点盘。
太后乐呵呵的说了句:“是个皮猴子。”
随后又给我拿了块糕点。
第一次进宫,我什么都没记住,只记住了太后宫中的糕点很好吃。
后来,我经常来陪太后,就为了吃那口糕点。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那当初的味道却越来越淡。
打记事起,我就开始学习琴棋书画、礼仪教条。
姐姐每天打马球,练武术,我却不行。
就因为,我是太子妃。
金嬷嬷说,太子妃未来是要做皇后的,那学的都是母仪天下的本事,跟将军府一介庶女不一样。
我不喜欢金嬷嬷贬低姐姐,而且我很羡慕姐姐能肆意选择自己喜爱的东西。
但我知道,不用跟金嬷嬷做无谓的反驳。
因为第一次金嬷嬷这样说姐姐,我发了脾气。
后来,皇后便罚我站在雪地里练了两个时辰的站姿。
皇后说,作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要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那日的风很冷,也将我吹的清醒了几分。
我不再像个孩子一样上蹿下跳,也不再多言一句话。
金嬷嬷说,我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了。
在宫里的日子,姐姐经常来看我。
她总会跟我分享一些她和哥哥们的趣事,也会说哥哥们有多想我。
可每当我问哥哥们为何不来看我时,她眼神会闪躲,语气会有些泄气。
她说:“哥哥们忙,后宫也多是女眷,他们进来不方便。”
姐姐不知道的是,我在宫中生活了五年,接触了许多弯弯绕绕,她这点谎言我一眼便看穿了。
二哥今年十二,已奔赴战场历练。
大哥今年十四,留在将军府,他要走文仕,保住将军府根基。
可大哥,明明每年的宫宴,都有机会能来看我,但他没有来过一次。
我才渐渐明白,大哥不喜我这个妹妹。
太子足足大我九岁,我见过太子几次,他是个很沉稳的少年。
少年老成,心里装的都是事。
我虽占着他名义上太子妃的身份,但他从未将我看待成他的妻子。
偶尔的几次见面,他也是在训诫我,让我守好自己的本分,莫要将心思打在他身上。
从前我是不懂的,直到十岁那年,太后说我可以搬到东宫去了,该是时候和太子培养感情。
太子板着个脸,看着我的东西大包小包的进入他的领地。
末了,他吐出一句话:“好好待在你宫里,没事儿别来打扰孤。”
我不能理解,我与太子见面次数寥寥无几,也不曾得罪过他,为何他对我是这般态度。
金嬷嬷察觉出不对劲,宽慰我:“许是太子事务繁忙,过段时间就好了。”
可过段时间,太子也没好,甚至像是躲着我。
其实他不必这样,我对他也没有存其他的心思。
从记事起身边人都说太子是我夫君,我需要爱他敬他,可没人教我什么是爱。
所以我对太子,感情真的很淡。
或许也真的是因为这样,太后才让我早早住在东宫。
金嬷嬷总是撺掇着我,让我讨好太子。
给太子送汤送糕点,替太子绣鞋,在太子面前展露自己的才情。
所有种种都试过,太子依旧无动于衷。
我也曾想过,难道真的是我太过不堪,所以才不讨人喜欢?
这个问题在一次意外中,我得到了答案。
金嬷嬷拉着我去书房侍奉太子,却扑了个空。
门口的小太监说太子马上就回来,金嬷嬷便让我在书房内等太子。
书房很大,有很多的书,还有很多的画。
因为太过好奇太子的画作,我小心翼翼的拉开了一幅。
可正是这一幅画,让我懂了一切。
太子有喜欢的人,那个人还是我的姐姐。
书房里有十二幅画,画的都是姐姐。
有骑马射箭的姐姐,有正在打马球的姐姐,还有在喝酒大笑道姐姐……姐姐今年十五,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我不知道这是太子的一厢情愿,还是姐姐与太子两情相悦。
比起这些,我更不能接受的是姐姐的背叛。
从小到大,唯有姐姐是待我好之人,若是连姐姐也……我不敢想。
我匆匆将画都放回原处,一切都整理好后,太子也来了。
他见到我,有一分诧异,也有一分恼怒。
“以后,没有孤的允许,不准再踏入书房一步。”
我没有多言,转身离开了书房。
或许在这一刻,我明白了,太子和我,一辈子都只能是名义上的夫妻。
又或许,从父亲死的那一刻,舅父在大殿上向皇帝替我讨要恩典时,我便注定只能是一个名义上的太子妃。
换做谁,都不可能喜欢上一个被安排好的棋子。
我的太子妃之位,是舅父以父亲战死的功勋,换来的恩典。
在太子看来,这就是舅父的图谋不轨。
比起与权势滔天的宰相有关系的我,或许太子更愿意父亲的功勋换来的是姐姐。
可我,又何其无辜,没有谁问过一句我是否愿意入宫,是否愿意做这个太子妃。
十二岁那年,迎来了五年一次的皇家马球赛。
上一次我因年纪小没有参加,这一次太后特意在看台上给我安排了一个席位。
皇家的马球赛,不同于民间马球赛。
这场比赛,光彩头就够不少官家子弟眼馋,更别说第一名可以向皇上提一个心愿。
我坐在看台上,看着眼生的官家少爷和小姐们,一个个劲装出席,英姿飒爽。
手中的杯子被我攥紧几分,我抿了抿唇,一饮而尽。
金嬷嬷叹了口气,在我耳边轻语:“太子妃,您跟他们是不同的。”
我跟他们确实是不同的,我不能像他们一样,肆意的在球场奔跑,也不能像他们一样,因为赢了一个球而大笑。
我永远都是端庄的、得体的太子妃。
姐姐出现在球场时,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身旁的太子呼吸一滞。
球场上的姐姐,英姿飒爽,大杀四方,一个女子却不输给球场上任何一个男子。
是啊,久居深宫都太子,见到姐姐这样的女子,自然是会迷住的。
而如今的我,是我看了都会生厌的程度。
有时候我就忍不住会想,若是我没有进宫,会不会和姐姐一样,是个鲜衣怒马的人儿。
姐姐拿下了头名,皇帝笑着说虎父无犬子,将军府的女儿都是好样的。
我才知道,五年前的那次马球赛,十二岁的姐姐初出茅庐,差点就是头名。
或许就是在那时,姐姐的模样就刻进了太子心中。
当皇上向太子提起今日马球赛,哪位小姐能入他的眼时。
我恍然大悟,这一次不仅仅是一个比赛,还意在让太子相看各家小姐。
也对,我虽早早占了太子妃的名分,但年纪实在尚小,太子子嗣也是皇家非常看重的。
皇上和皇后,想替太子选两个侧妃,好早日为太子开枝散叶。
我都能知道太子下一秒要说出谁的名字,不由的替太子捏了把汗。
果然,太子露出欣喜的笑容,扬言想纳沈知念为侧妃。
沈知念是我姐姐。
这一刻,高台上的皇上和皇后都面露诧异,就连姐姐,也一脸震惊。
皇上没有说话,皇后尴尬的打圆场,说太子婚娶是大事,需要好好相商。
太子还想说什么,被皇后一记警告制止。
我知道,皇后是不可能答应太子的。
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我,而是为了太子的脸面。
一来,在皇室姐妹共侍一夫的现象闻所未闻,二来姐姐一介失去父亲庇佑的庶女,不能给太子一点助力。
皇家向来都是这样,看重利益。
就像我之所以能成为太子妃,一是父亲的功勋,皇上不想寒了万千将士的心。
更重要的便是我的舅父是宰相,文臣之首。
双重身份,配的上太子殿下。
可太子也不是什么随意妥协之人,他认定了姐姐,便会像讨厌我一样,彻彻底底。
我不知道太子用了什么手段,不过三日,皇上和皇后便妥协了,姐姐以最快的速度被抬进了东宫。
太后怕我生出别的想法,还特意将我召入她宫中敲打。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何况是太子。
如今既然已经抬了侧妃,你就只管好好做你的太子妃,莫要争风吃醋,失了脸面。”
我浅浅俯首,柔声道:“儿臣知道的。”
太后点了点头,似乎对我这个在她宫中教养出来的太子妃很是满意。
“你也不用着急,再过两年,你便可以为太子开枝散叶。”
我垂着眼眸,乖巧应下。
只是心中,却没有任何感觉。
我想,我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姐姐被抬进东宫的第二天,按照宫规,她要向我敬茶请安。
我看着一身妇人打扮的姐姐,眸中有些悲凉。
“我以为你不会进宫的。”
姐姐面露难色,“阿舒,对不起,但我和太子真的是两情相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