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盗表姐考上了大学。
姑姑像强盗一般抢占了我们家房子,还抢了我的保命珠子。
殊不知从她住进我们家,把珠子揣在怀里的那一刻起,她们家就开始倒霉了……我生来就是个瞎子,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没成想九岁那年左眼突然好了,生出蓝色的异瞳。
第二个九年的时候,右眼也好了,生出同样颜色的眼睛。
这时村子里传来表姐高考估分估了将近六百多分的消息。
姑姑在分数还没出来前就马不停蹄地抢占了我们家的房子。
奶奶原先宠着我爸这根独苗,打心眼里瞧不起姑姑这盆泼出去的水。
如今表姐争了口气,奶奶说她会上厉害的985大学,以后必定是有大出息的。
听到姑姑的要求,奶奶二话不说就让我们一家收拾东西给他们腾位置。
我爸妈一辈子也没赚到什么大钱,为数不多的财产就是这套好几年前砌的小平房。
可他们老实本分,从没和别人红过脸、吵过架,咋可能斗得过奶奶和姑姑她们。
我从小调皮捣蛋,学习成绩也不好,还特爱顶嘴。
当即就质问奶奶:“凭什么!
凭什么我跟爸妈要让着姑姑一家!”
奶奶冷眼哼了一声:“小丫头片子,你还好意思问凭啥!
你看看你姐,再看看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读书干活也啥都不行,问这话害不害臊!”
是,表姐长得漂亮,读书也厉害,是比我漂亮一百倍、聪明一万倍。
可不会读书又不是杀过人、坐过牢。
眼睛长成这样更不是我想的啊!
奶奶这是在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我使劲瞪着奶奶,几乎要朝她挥舞我的大拳头。
我妈却在一旁拉扯我的衣袖,眼眶通红,眼角噙着泪花。
“绿雪,别说了……”我握紧的拳头又一点点放开。
我知道,打从我记事起奶奶就不待见我妈。
我妈身子骨不好,就生了我这么一个小瞎子,还要了她小半条命。
她生不出奶奶想要的大胖孙子,奶奶明里暗里没少挤兑我妈。
我妈继续待在这个家,迟早得被奶奶那张恶毒的嘴给杀死。
姑姑一家住进了我们那套干净的小平层,我和爸妈住进了姑姑他们原来住的破土坯房。
看着这风一刮就倒的破房子,我胸口那股闷气着实沉不下去,也不禁埋怨起我爸来。
他真是老实了一辈子,让人欺负了一辈子,连带着妻子女儿都跟着一起受气。
遇到啥事只会搬个板凳坐在门口抽旱烟。
真没用!
“妈,我那颗红色珠子呢?”
我洗着菜往手上一摸,突然发现每日戴在手上的珠子不见了!
我是早产儿,生下来才三斤多,我妈求了神婆这颗红色珠子,我才留下这条小命的。
那是从小护佑我长大的保命珠子啊,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了它。
我妈听到我的话,手上的脏抹布也丢了,懊恼不已。
“前两日妈拿下来给你串了一根新的红线……不小心忘在床头了……”我妈脸上浮出担忧,又道:“这……回去还不知道拿不拿得过来。”
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想起姑姑那贪得无厌的嘴脸。
这珠子十有八九进了她的口袋。
我摁耐住心中的不快,安抚好我妈就立马去了姑姑家。
这珠子说什么也得拿回来!
还没看到那矮矮的小平层就望到了那门口旁高高壮壮的老槐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我走了那么两日,这老槐树老掉了许多,那树叶子都黄了不少……挑衅等我走近,远远的就看见姑父在那老槐树下乘凉,手上拿着瓢瓜,头一仰,嘴巴子像坏掉了的水龙头,低头把水尽数吐在了老槐树树根上。
离谱的是,他的下一个动作直接让我想自戳双眼,恢复到之前失明的状态。
他竟然朝老槐树撒尿!
我忍无可忍躲起来粗着嗓子高声喊了一句:“苏老太!
您早啊!”
姑父一听,吓得尿都没抖干净慌张跑进了屋子。
哼!
苏老太是我们村的疯婆子,疯起来能放火杀人,谁见了都怕。
可她独独爱护这棵老槐树,把他当老伴来宠。
那年,村里人修马路,嫌这棵树挡路,想给它砍掉。
苏老太知道后提着菜刀追着修路人跑了十里地。
要是知道有人往她爱树上撒尿,她不得把这人命根子给撅掉!
我刚进门,表弟就把我拦住了。
“瞎子!
怪物!
走开!
不准进我家门!”
嚯!
你家?
真好意思。
“去你他娘的!”
我火气上来,两脚一踹,直接把他踹到桌子地下去。
表弟疼得龇牙咧嘴,我心乐,这小子今年十二岁,长得还没隔壁六岁的虎子高,三坨牛屎的高度也想拦我,不自量力!
姑姑听到哇哇大叫地哭喊声,从以前我妈住的房间走了出来。
手上拿着的正好是我那颗珠子!
我上前想要拿过来,谁知她竟然不要脸地塞进胸口处,死死捂住。
“拿来!
那是我的东西。”
我朝她吼。
姑姑却双手抱胸,完全不理会我的话,走过去将表弟拖起来,强词夺理道:“谁给你的资格闹到我们家来了,赶快跪下给你弟弟道歉!”
“什么你们家,这明明是我家!
那颗珠子还给我!”
姑姑仰起可憎的面庞,眉毛翘到天花板上,狂笑起来。
“从我们一家住进来那一刻起,这屋子里的蚂蚁都归我管了,你说的珠子,自然……也是我的咯。”
我气血翻涌,快步走过去将气儿还没喘匀的表弟猛地又扇了好几巴掌,往他屁股墩子一踢,他直直的被我打趴下,吃了一嘴的灰。
我拍了拍手道:“道歉?
这就是我道歉的方式!”
姑姑气结,指着我说不出一句话来,张口便是:“你……你……”我转身走出大门,想到气得手抖成帕金森的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那珠子你们想要就要吧,姑奶奶我料定你们过不了多久定会双手奉还!
自打高考分数出来后,表姐经常趾高气扬地跑回她老家来,倒不是她怀旧舍不得这个地方,而是向我炫耀来了。
“小瞎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奶茶!
我妈刚从县城给我带回来的,你听都没听说过这种饮料吧,哈哈哈哈哈,乡巴佬!”
见我不搭理她,她超大声地吸了一口她手中的那杯“奶茶”,又继续对我发问:“小瞎子,你考了多少分啊?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捣鼓你这些破叶子,该不会是连上野鸡大学的分数都够不着吧!”
她故作惊讶地捂起了嘴,佯装替我惋惜的样子,鬼都知道她心里乐坏了。
我放下做到一半的叶雕,抬头看了她一眼,勾唇讥讽道:“喝点马尿你就心高气傲,问我成绩你他妈生死难料!”
教训表姐一听脸都绿了,气急败坏骂了我一句。
“真没教养!
活该你考不上大学!”
说罢,她上前逼近我,眼神却死死地盯住我手侧,我心领神会。
迅速拿过叶雕往旁边一侧身,轻轻抬起脚。
她猝不及防被我绊倒,摔了个狗吃屎,这坨屎不是一般的屎,是我勤劳的老妈刚从镇上拿的小鸡,被拉出来没过三分钟,热乎着呢。
“舔的鸡屎味道可还行?”
我幽幽问她。
表姐睁眼,嗅到臭烘烘的鸡屎连滚带爬跑出屋扶着墙呕吐了五六分钟。
现事宝!
我心里暗暗骂,见一次我教训你一次!
免得你他娘的上大学去祸害别人!
我的成绩刚过本科线三十多分,只能勉勉强强上个普通的二本院校。
保守起见,我所填的志愿都是与自己实际情况相符的学校。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并不意外。
我爸我妈却双手像捧着珍宝一样。
眼睛几乎把这红色的录取通知书盯出一个洞来,嘴里还不停的喃喃:“咱们家也要出一个大学生了,真好,真好啊……”这时,隔壁刚聊熟的三两个大妈叽叽喳喳地进了我们家。
“阿慧妹子,张哥,恭喜啊,你们家绿雪是咱们上达村第一位大学生呐~”朱婶子提了一袋柑子,递给我妈。
赵婶子喜气洋洋地看了看我又看向我妈道:“慧妹子,这么大的喜事不得摆两桌?”
我妈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接过了朱婶子手里的柑子,然后问出了我也有点纳闷儿的问题。
“朱姐,咋能这么说,这咱们村考上大学的除了我们家绿雪,不是还有莉妞吗?”
我妈口中的阿莉正是我那高高在上的表姐。
朱婶子一听,叹了一口气,扁着嘴,一脸鄙夷摆摆手道:“嗨~,甭提了,莉妞被她那个妈害惨喽!”
朱婶子继续道:“本来莉妞考个一本完全没问题,她妈前两天进城不知听了谁的话,说什么可以‘捡漏’,非得全往高了报学校,这不,没录着,只能往后面捡个大专读读了。”
“你也知道,文姣哪会给莉妞读这费银钱的破大专,没准过几天就轰这孩子出去打工了。”
我妈和我爸听后皆是一脸可惜。
“这么小的孩子,不读书能干啥工啊,文姣糊涂啊~”我不是我爸妈那样的老好人,全程没有一丝为表姐感到可惜。
反而想象一下表姐985大学梦被她妈弄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莫名的还有些痛快。
村里因为我考上大学,锣鼓喧天了两天。
我爸我妈咬牙花了大钱买了鸡鸭鱼摆了几桌。
阵仗比过年还大,窄小的破土坯房差点因为这次摆席而塌了门槛。
菜还没上齐,就着花生米喝了几口酒的王大爷大声笑着说:“张老弟,你教了一个好女儿啊,这以后娃子毕业出来还不得到县城买两座房子给你们住啊!”
周围人一听都连声起哄:“就是嘛,大家伙儿就在这打个包票,你那个妹子过两年绝对不敢骑在你头上了!”
“就是就是!”
现场的吹捧声一阵又一阵,我爸则脸通红地搓着手。
“哪里哪里,莉妞也优秀的嘞。”
发财菜上齐,客人们吃到一半。
我爸叫我去敬酒。
叔叔伯伯们竟然地往我口袋里塞了好几个大红包,我忙不迭的说感谢话语。
等我回头走向另一桌,却发现上一秒还整整齐齐摆放的桌子,这一秒全被掀了!
我以为我眼花了,眨了一下眼,突然感觉喉咙紧塞。
猛地听见一声尖锐的吼骂。
“小蹄子,一定是你偷了我们家莉莉的气运!”
我再一看。
好啊,原来是我那贪心不足吃月亮的姑姑,这疯女人正掐着我脖子呢。
我正想把尊敬长辈那套丢了,当着大家的面,连本带利地狠狠给这疯女人来两耳刮子。
不料我爸抢在我前边,箭步冲上来把我护在身后,一改往日的老实憨厚,一个巴掌把姑姑甩出两米远。
“张文姣,你干什么!
我家闺女半句我都舍不得骂,舍不得打,你今天要是伤了她,别怪我这个哥翻脸不认人!”
我妈从灶屋跑出来,见我脖子红了一圈,眼泪珠子说掉就掉。
“绿雪,痛不?
妈给你上药啊。”
我摇头,轻轻笑了一下,安慰道:“没事,妈,姑姑还掐不死我。”
客人正吃的尽兴,没料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疯婆娘,看清是我姑姑后都上来将她拉住。
“文姣,你这心肠够坏的,绿雪是你亲侄女,她考上了等于你的闺女考上了,你咋还怪绿雪偷了莉妞的气运啊!”
姑姑爬起来,眼睛布满红血丝,挣扎怒吼道:“你们这些穷鬼知道个屁!
张绿雪就是抢了莉莉的气运!
她这个贱蹄子给我当闺女?
她不配!”
朱婶子在一旁抱着胸,朝发疯的姑姑啐了一泡口水:“我呸!
我看你张文姣就是贪心!
自己惹的祸怪到孩子身上,你要点脸吧!”
姑姑拿我没办法,在叔叔伯伯们松开后头发乱糟糟地往家的方向走,嘴里止不住地胡言乱语。
“你们这些穷鬼懂什么,你们懂什么,我就要发财了,就要发财了的,我们家马上就会搬出这个山旮旯了……”众人感到莫名其妙,低声骂了一句:“我看她就是想钱想疯了!”
“唉,可不是嘛,发过一次财不代表会发第二次财。”
这话我明白。
姑姑一家早年是发过一次财的。
那年村里发大水,村里人穷得连稀米粥都喝不上。
但奇怪的是,姑姑和姑父却有钱得叫人眼红。
不仅有大白饭吃还有大鱼大肉吃,连衣裳都是当年最流行的款式,她还一周穿不重样。
姑姑和姑父发财的日子很短,没几天就给姑姑和姑父吃喝piaodu造没了。
可怜的表姐刚出生连干巴巴的窝窝头都吃不上。
村里人说姑姑和姑父挣了黑心钱,干净的钱去的不会那么快。
有些人又说姑姑和姑父只是中了彩票,更有人说他们卖了肾脏。
但具体原因是什么,谁也不知晓。
临近我开学的前一周,姑姑通知我妈准备随礼红包,特别强调要大大的红包。
我觉得她奇怪且不要脸皮,她家没事办啥喜事?
一问才知道表姐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