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右手,从出生时女儿小拇指上就有一颗浅浅的痣,他不可能不识得。
在女儿的棺材前,看着棺材里瘦小的尸身,裴玄策瞳孔一缩,终于红了眼眶。
“那一日我和昭儿被绑匪绑架,山匪要五十金赎人,你已经知道了,但你没有救我们。”
“听说你为公主射雁,猎到了两只鸿雁,公主大喜,当场赏了你一百金。”
我强忍住声线的颤抖,尽可能平静地叙说这一切,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高高在上的将军,此刻跪倒在地上,将手深深插入头发,肩膀不住耸动。
“昭儿,昭儿,对不起,爹爹不知道你们是真的遇害……”我紧紧盯着裴玄策,如果眼泪可以杀人,我早已将他千刀万剐。
四年前,也是在这样的雪天,我生下了昭儿。
那一夜我难产,从鬼门关闯过来后,郎中说我此生都不会再有身孕了,我对唯一的宝贝奉为掌上明珠般爱惜。
我记得她牙牙学语,第一次叫娘亲,第一次学步的场景。
春日里,她扬起粉雕玉琢似的小脸,蹦蹦跳跳地折梨花给我。
“娘亲,你看我给你折的梨花美不美?
我给你攒到发髻上吧!”
那日是我生辰,她攒够了很久的零花钱,要带我去天香楼吃最好吃的点心。
没想到就在半路上,我们被人迷晕,拖进了巷尾的马车里。
昭儿临终前问,爹爹不爱她吗?
为什么不来救她?
我几乎不敢回答。
她一直十分渴望和裴玄策的亲近,我都看在眼里。
但是他身在骁骑营,公务繁忙,每次回来,昭儿总是第一个扑入他怀中,清脆地唤道:“爹爹,爹爹……”如今,我却再也听不到我的昭儿唤我娘亲了。
裴玄策沉痛半晌,抬起猩红的眸子,攥紧了拳头。
“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到底是谁敢绑我的妻儿,必须给我们的女儿一个交代。”
他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揽入怀中,压低了声音。
“芸娘,人死不能复生,别难过。”
他顿了顿,“嬿婉已经怀孕了,千金圣手搭脉说,她怀的是男胎。
那也是你的孩子,以后也会孝敬你的。”
这个男人直到这个时候,还在想着他的公主。
彻骨的寒意遍及四肢百骸。
我被桎梏在他温热的怀里,牙齿打颤,竟如坠十里寒天。
那一刻,我失去理智的心里唯余一个念头。
杀了他,杀了他。
黄泉路孤单,让他下去陪我的昭儿。
借伏在他怀中的契机,我从发髻上拔出簪子,颤巍巍刺向他的胸膛,却被反应敏捷的他一把握住。
裴玄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芸娘,你伤心到神志不清了,还是回房好好休息。
来人,扶夫人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