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晚上商会的事情有点多,耽误了。”
……
楼下的客厅里,林卿语缓缓为郁城脱下外套,男人眉目间卸掉了素日的冷漠,看着林卿语别提有多么温柔。
郁城摸了摸她的肚子:“今天他有没有乖乖的?”
“他当然乖乖的。”
林卿语有些娇羞的笑,然后吩咐家里的阿姨把饭菜端上来。
明明只是微微隆起的肚子,郁城却视若珍宝的将林卿语搀扶到椅子上坐下,林卿语娇嗔他他太小心,郁城却觉得理所应当。
他对林卿语是那样的宝贝。
突然,林卿语像是想到什么,看着在厨房的李婶:“李婶,厨房里炖了鸡汤,一会给你亲戚送上去一些。”
李婶也有此意,笑呵呵道:“那我就替我们家那丫头谢谢小姐。”
“李婶的亲戚什么时候来了家里?”郁城有些诧异的坐在林卿语的旁边。
林卿语摸着肚子,脸上洋溢着做人母的喜悦。
“昨天,是我接过来的,听李婶说一个人带着家里的妹妹差点就出事。现在外头太乱,还是住我们家安全。”
说这些话的时候,林卿语面不改色,郁城也没察觉到什么。
说实话,我是感激林卿语的,可是心里又说不出来的酸楚,看着底下的一对璧人如胶似漆,曾经郁城也曾那样子对我。
乡下的日子不比城里人好过,青黄不接,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我生病发高烧躺在床上两天没吃饭,不知是饿的还是病的老是说胡话。
也不知道郁城是从哪里讨来的窝窝头,邦邦硬的窝窝头就着一碗水化开,一点点塞进我的嘴里。
郁城那个时候温柔的声音仿佛在我耳边响起:“阿糯,是我,阿糯。”
他曾经是我许诺一辈子要倾心相待的人,却在成婚当天将我抛弃的彻彻底底。
我的心中再一次翻涌的酸楚,说不出那到底是怨还是恨,又或者是更多不干和委屈。
手不禁攀上自己隆起的肚子,可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
现在的我有陈铭,他是我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
阿糯,要坚强,不能有任何的留恋!
心底的声音在大喊。
缓和了自己的情绪后,我更加坚定自己要做的事情,救出陈铭,和他跟肚子的孩子一起离开北平,以后我不要他再做运输队,哪怕是今后在乡下只能种田卖菜也好,只为求一个平安。
想到这里,我的眼眶又酸又痛。
“我今天听我父亲的意思,被抓的那些运输队真的会被枪毙吗?”
正当我打算去找花儿,楼下传来林卿语的声音促使我脚步一怔。
郁城正在喝汤,举手投足间很是优雅,回答的声音也是不咸不淡:“之前好多人游行示威,政府也有压力。听说他们暂时不会被枪毙。不过日本人的算盘打的很响亮,不知道他们憋着什么坏心思。”
林卿语有些心不在焉的搅动盅里面的汤水,美眸流转着几分顾虑,似乎在犹豫什么。
半晌,她还是开口了。
“其实那些人是无辜的对吗?”
她的声音很轻,可寂静无声的客厅里,显得那么突兀。
郁城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林卿语有些哑然失笑,拿起帕子擦了嘴后,郁城轻轻点头。
他承认了!
而在楼下的我看到这一幕,心如刀割,好在连日来的打击多少锻炼了我的心性。
我握着扶把手,才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不倒下去。
楼下的对话在继续。
“就没什么办法能把他们救出来吗?”
林卿语微微咬唇,很是不忍,毕竟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有。”郁城看向林卿语的神色很是凝重,“证据就藏在父亲办公室的抽屉里,可是父亲为日本人办事,北平商会近些年更大的程度上依赖日本政府才在北平一枝独秀,父亲为日本人办事,他不会同意的。”
这话变相的意思就是在告知林卿语,那些人的生杀大权就掌握在林会长的手上。
可林会长会愿意为了几个喽喽得罪日本人?
仗打起来后每天都在死人,多或者少,与他们这些上位者毫无干系。
郁城这么说,就是在告诉林卿语不要多管闲事。
他察觉到晚上林卿语很往常不同,之前她从来不管这些事情。
见到林卿语又恢复沉默喝汤,郁城也没说什么。
直到李婶上来发现我站在楼梯口。
“茉儿,身体不好咋还出来了?”李婶很紧张我,尤其是看到我身体微微颤抖,赶紧搀扶着我进了房间。
楼下有动静,楼上的人自然会看过来,其中包括郁城。
我与他触碰的目光只是短短一瞬,背过身我进房间的瞬间,听见楼下客厅里勺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吓到了。
“阿城,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连勺子都握不住?”林卿语调笑他。
郁城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我知道他肯定认出我了,接下来他该提心吊胆了吧?高高在上的北平贵婿,该多怕我会一不小心说出他的那些过往。
呵呵,活该。
我心中冷笑。
李婶让我在房间里好好休息,一会等楼下姑爷和小姐吃完饭她会把饭菜送上来,这是林家的制定的规矩。
谁让他们是下人。
在李婶的身上我看到了婶子的影子,她为了救我挡住日本人的枪口,仿佛那清晰的枪声现在依旧在充满硝烟的北平上空砰砰作响。
我强忍着泪意,脑子也是一阵阵眩晕,或许是精疲力尽的原因倒就睡了过去。
等到再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我抬头看向窗外。
陈铭出事的那天还是盈凸月,现在的月亮又圆又亮,算算时间该到中秋节了。
晚风一阵阵,却吹不散散而又聚的伤感。
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
我以为是李婶。
“婶子,我不饿,要不然……”
走廊的灯光映出门口之人的半截身影,当我抬头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时,心头狠狠一震。
可该来的迟早会来,郁城又怎么可能会放心让我待在林家?
我怕陈铭出事,不亚于他怕自己的秘密被揭露。
“离开林家!”
果然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郁城冰冷的逐客令。
我学着他的样子挑起眉毛,忍不住开口嘲讽:“我要是不呢?你能把我怎么办?”
当我在楼下听见郁城说可以救出陈铭的证据就藏在林会长的办公室,我就重新考量过目前的局势。
我可以和那个学生联手,可没有证据,凭借大众给政府造成压力迫使他们放人希望太过渺茫。
要是我可以拿到证据,再加入他们游行的队列,那么我就有绝大的把握将陈铭救出来!
一想到这里,我胸腔的心脏跳动的比从前更加有力。
“我警告你,别打林会长办公室证据的主意!”郁城透过我的目光,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
瞧,他还是那么理解我。
我冷笑:“你管不着。”
“阿糯!”他喊我,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别这么叫我!”我瞪着他,仿佛是被猎人刺伤的小兽,看着他的眼神除了愤怒更多的怨恨。
“从你逃婚的那天开始,你是你,我是我,毫不相关。”
郁城沉默了,大概在他心里对于逃婚的事情还有丁点愧疚吧。
良久后,他看着我,眉眼间似乎在隐忍什么,可说出的话比荆棘还要伤人。
“我最后再警告你快点离开林家,也别打林会长办公室证据的主意!陈铭,你救不出来!”
声音仿佛裹了寒霜,那么冷。
我不会认为他是在为我好,这番话肯定是站在他自己角度上来说的,因为怕被发现!
盯着他许久。
“滚吧。”我指着门口,不想再看他的脸。
突然,门口传来声音。
“啥?我咋刚来就让我滚?”
我猛地愣住,李婶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