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铖敲第二遍门的时候,陈宛就出来了。
她在窗户里看到池铖的车一直没开走,就猜到他不肯罢休。
她跟别人合租,怕骚扰到舍友。
“去天台。”陈宛言简意赅,顺手关上了门。
池铖瞥到一角屋内的旧布艺沙发,老旧的取暖器。
陈宛现在的生活环境,是他没想过的破旧。
他之前总以为她的生活是拿琉璃罩子罩起来的,象牙塔里的大学生,不谙世事。
陈宛看起来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可池铖明显感觉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两人沉默着爬楼梯上了天台。
“那女人姓汪,小时候我叫她汪姨,是我们家的邻居。她老公坐我爸的车去市里,路上出了车祸死了。”推开天台门,陈宛一刻都没停顿,开门见山。
“我赔了她八十万,后来又陆陆续续给了她二十万,她不满足,还想要钱,我拒绝了,所以她来找我麻烦。就这样。”
池铖注意到她说的数字,问:“你跟我妈签的那个合约,就是为了赔这笔钱?”
陈宛顿了两秒,“对。八十万给她,二十万是我爸当时的手术费。”
陈宛已经不想回想那段日子,一边是父亲生命垂危在抢救,一边是汪姨领着儿子在医院抓着她撒泼哭闹。
她一手拿着医院的催费单,一手是病危通知书,边哭边打电话到处跟人借钱。
父亲抢救了三天,才从昏迷中醒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汪姨冲进病房,大闹着要父亲偿命,嚎着她孤儿寡母以后活不下去。
陈宛心疼父亲,也委屈,拦在前面哭着说:“可是张叔叔自己非要坐我爸的车,我爸都已经开上高速了又被他电话叫回来……”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耳光打倒在地,汪姨还激动地要去扯父亲的氧气面罩。
当天晚上,父亲因受刺激再度进了抢救室,临进去前,他艰难地跟陈宛说,他心里难受,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补偿张叔,说他以后要照顾汪姨一家。
陈宛没想到,那是她父亲最后跟她说的最后一番话。
那天之后,父亲就一直昏迷,没能再看她一眼,没能再跟她说一句话。
那天进抢救室前的那一番话,仿佛就成了父亲某种程度上的“遗愿”。
陈宛总想着她如果办妥了这事,父亲会不会好受一点,会不会心里一轻松就醒过来了。所以她一直给他们钱。
可她心里也总是恨,如果不是他们那一闹,父亲会不会就慢慢好起来,而不是植物人一样永久的躺在病床上。
天台上风很大,吹的陈宛长发凌乱,池铖伸手想替她捋一捋头发,被陈宛偏头让过。
“这事我来处理,你别担心了……你爸爸他”池铖话说到一半,顿住,忽然想起姓汪的女人似乎说“他死了”?
陈宛看向他,笑了一笑,神情很淡,声音更淡:“我爸爸半年前去世了。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因为那天,我被你锁在房间里了。”
池铖脑海里电闪雷鸣,有些片段涌现出来,慢慢连成了一整件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