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宫外的夜色冰凉如水。
皇帝经常得空了便会来椒房殿陪着皇后用膳。
虽然慕昭赋被派往大凉,皇后的恩宠却是多年不衰,哪怕皇后多年与慕亦寒明争暗斗,皇帝也未曾怪罪过皇后干政。
“皇后,怎么了?朕看你今日似是食欲不振,可是身子有哪里不舒服?”
看皇后今日有些食欲恹恹,皇帝也放下筷子关怀道。
皇后却摇了摇头:“今日在御花园瞧见了十五皇子,愉妃陪着他在御花园里踢球,真是让臣妾羡慕不已。”
皇帝明白,慕昭赋被遣去大凉四年。
四年间,皇后很难得才能见他一面,难免心中挂念。
但若让慕昭赋回来,少不得兄弟相残,便故意道:“十五皇子还小,自然是在愉妃身边陪伴,待他长大,朕也要派他出去镇守疆土的!”
几十年的夫妻了,皇后如何能不了解皇帝的心思,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凉国苦寒,前两年见他,却是又清瘦了不少。臣妾知道昭儿是皇子,有镇守家国之责,但凉国实在苦寒,哪怕让昭儿去青州,去南境也好啊!”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青州也好,南境也罢,都是适合囤兵养人之地,若是昭儿有反意,只怕会是燕国之祸。
大凉与燕国有仇,慕昭赋在那里难得笼络人心,是最安全的地方。
“皇后,大凉不似你想得那般荒凉,草原之上也是物产丰富,瞧北境子民都骁勇善战,还不是北境水土养出来的!”
皇后自然不甘,哪能眼睁睁看着慕亦寒安安稳稳做着太子,自己的孩子却在大凉受苦。
“皇上,昭儿与寒儿都是您的亲骨肉,哪怕昭儿福薄,做不得太子,也不该让他在那风沙苦寒之地苦熬啊!”
皇帝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不悦:“皇后!这是在指责朕偏心吗?”
皇后攥紧了手,却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实在是心疼昭儿,哪怕他无权无势,做个闲散王爷,只要能常回宫中,让臣妾多见见他也好啊!”
皇帝有些怒意,却没有发作。
不愿过多争执,皇帝只是摆了摆袖子,起身就要离开椒房殿。
皇后忙出声唤住他:“皇上,幸得陛下多年恩宠,臣妾,今生欢喜。”
皇帝的身影顿了顿,最后踏出了椒房殿。
烛火晃着皇后的影子,她看着桌上未动几口的饭食,却是又坐下来,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下肚的膳食似乎让她有了些力气,她夹着菜,嘴中喃喃道:
“皇上,今日晚膳用的不多,该多吃些才是。”
她眼中千愁万绪,最终化作一缕凶光。
“臣妾,都是为了昭儿……待大事定下,臣妾自当向您赔罪。”
翌日,太阳方才从东边探出头,天边朝霞丛生,皇宫却已经乱作一团。
“皇上驾崩了!”
皇宫丧钟敲响,惊遍整座长安城。
众人挂孝布,着丧服,长安城一时像下了雪一般,覆上一层悠远的白。
皇宫丧钟敲响八十一下,主国丧,燕皇一夜暴毙,皇后身穿丧服,声泪俱下哭倒在皇帝尸身跟前。
燕皇卒,燕国上下,举国同哀。
却说在大凉被灭国的第四年,云惜画公主重现大凉真阳草原,令人唏嘘不已的是她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再不复当年绝世容颜。
真阳草原上筑高台,垒圣火。
云惜画身着大凉公主华服,最适合她的还是草原的骑装,那爽利一身依旧如当年热烈洒脱的模样。
老巫盘坐高台之上,摇着他的头骨法杖,祈祷着天神护佑草原儿女。
云惜画站在高台之上,厉声令道:“燃圣火!举吟马旗!敲回乡鼓!”
底下众人听令,一面面舞马大旗自草原高举而起。
草原长风过隙,旗帜便发出“呜呜”长吟之声。
草原众人,各个听到归音的部落首领大笑不已,忙搬出埋藏四年的凉王虎面大旗,召集部落儿郎提刀策马奔向真阳草原。
“真阳草原吟马旗出,圣火燃起,众儿郎拿起刀剑,随我奔赴草原!重建大凉,一雪前耻!”
鼓声响起不久,草原四面似乎都有马蹄声起。
“青阳部首领讷真率部一万归来,誓死破燕,重整大凉!”
远处烈马嘶啸,讷真举着虎面大旗策马奔来。
东边黄沙漫起,却远远听得:“额多部首领萨哈率兵两万,助公主殿下破燕!”
“拿曼部首领霍铎率兵八千,誓死追随公主!”
“鄂水部首领格萨多率兵一万,誓破燕贼!”
……
直到第二日,还有零星部落望风而来。
最后一个回归真阳草原的是凉国的黑甲军!是姜云庭当年手把手带出来的黑甲军!
凉国国灭,黑甲军群龙无首,在草原四处漂流,就待有一日公主振臂高呼,众人望风归来!
历历黑甲历经四年风霜已经有些残破,不过他们的刀锋雪亮,在朝阳下闪出令人发凉的寒光。
二十万草原大军如星云汇集,整个真阳草原都是铮铮草原儿郎,散如星辰入海,聚若星火燎原。
一面吟马旗,一声归乡鼓,千军万马,便八方汇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