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血如匹练。
生生映红了云惜画的双眼。
云惜画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死在你手里,是我最幸福的结局。如今,我一无所有,欠你的,便只能拿这条命还你了。”
鲜血自慕亦寒的嘴角溢出,他却笑着。
笑的那般平和。
他欠她的,便用这条命来还吧。
云惜画怔怔的松开了手,满脸错愕:“慕亦寒,你这是做什么!”
匕首插在胸口,鲜血缓缓染红了白色锦袍,慕亦寒却问她:“如此,此生恩怨,可能一笔勾销?你便……不要恨我了。”
云惜画的身影晃了晃,却是嘶吼道:“我大凉七万子民的性命,你想一死就偿还他们吗!慕亦寒!我不许!”
“你知道的……今日一见……必是永别……若有来生……等我……我来找你,到时……定不负你……”
说罢,慕亦寒往后退了几步。
他笑着,一如真阳草原大婚那日,他策马要走,临走时他分明笑得那般温柔,却又那般忧伤。
紧接着,慕亦寒的身形摇了摇, 他的身子便翻下城墙,急急向后坠去。
他一身白衣,就像天边一朵浮云,坠往深渊。
“慕亦寒!”
云惜画唤着他的名字要抓住他,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一如当年,她坠崖之时。
当年她没有拦得住他,她一族因而被灭,如今她亦拦不住他,百丈高楼粉身碎骨,他走得绝然洒脱。
甚至,她到最后,都没有好好同他说过一句话。
国仇也好,家恨也罢,慕亦寒死了,一切便都随风去了……
没过几日,慕昭赋终于登基称帝,皇后也该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
椒房殿中的光影有些晦暗,偌大的宫殿里只有皇太后一人,不免有些孤寂。
她正仔细地为自己梳妆,那表情温柔而又有些欣喜,就像是羞俏的少女,要去见她的心上人。
化好妆,她满意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您瞧,臣妾是不是也有些老了?”
她抚上自己的眼角,那里分明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
“陛下,你一向待我极好,可就是不肯偏心昭儿。如今他终于继承大业,登基为帝,你是不是会恼我恨我?”
她一个人对着镜子喃喃道。
没有人回应她,她却接着道:“不管你是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总归百年之后,我还是要伴在你身边的。现如今我是皇太后,是唯一有资格永远陪着你的。”
她缓缓摸上梳妆台上一碗黑棕色的汤药:“你定是怪我心狠,毒死了你,不过没关系,我这就来寻你。到时候,你若要赶我走,我也不走了,我要日日悄悄跟在你身后,一如少年时候。”
她笑了笑,语气有些悠长:“只是,你可莫要问我,为何最后,我竟毒死了自己。”
她缓缓端过碗,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
忽然,她睁大了眼睛,这药又酸又涩,只要入口,便觉不对,以老皇帝那般精明的人物,他如何会不知道这汤药有问题!
除非……他是自愿喝了那毒药。
原来……这一生的情,老皇帝都给了她一人。
两行清泪无声而落。
只因是皇后亲送的羹汤,便是毒药,也一饮而尽。
谁道帝王皆无情,只是未到情深处。
她缓缓闭了眼,嘴角却含着笑。
仿佛已经见到了,那个她最想见的人……
战火方才消弭,长安城的丧钟却再一次敲响。
皇太后因先帝驾崩,伤心欲绝,追随先帝而去。
新皇慕昭赋下诏将皇太后与先皇帝合葬一处。
他身着皇袍,立在长安城头,满城挂满白色孝布,似是在送别。
看着远方一位身形纤瘦的女子骑着马,缓缓走向天边。
女子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坛骨灰。
慕昭赋的眼神深了又深,却道:“你这一生,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尽头。”
但他这一生,又何尝不是呢。
困于九五至尊之位,一生都不得解脱。
天边的红霞烧灼,将那女子逐渐远去的身影烧成一团火焰。
也映红了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