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姬雪君无罪的其他类型小说《恶女重生!战王妃在京城杀疯了姬雪君无罪》,由网络作家“姬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此时,病着的并不止是苏寄雪一个。相府偏院——苏明月在沈氏怀里哭完就直接起了高热倒下了,可把沈氏急坏了,她赶快地让人请了大夫。可摸着苏明月越来越烫的额头,沈氏不放心地让贴身丫鬟去很找苏俭,想让苏俭去宫中请太医前来更加保险。但丫鬟刚走没多久,苏俭一脸急切地走进苏明月院子:“夫人!”沈氏心中稍安,还好,老爷还是担心明月的。“快,你快收拾东西去下战王府,寄雪病了。”苏俭急急说道,并没有看一眼倒在床上的苏明月:“你在明月这里待着干嘛。”什么?!老爷竟是找她去看苏寄雪那个小贱人的?!沈氏一听不由火冒三丈:“老爷现在病的可是你亲生女儿,你却让妾身去看望那个小贱人?!”“夫人慎言!”苏俭脸色一沉,看了眼跟前伺候的下人,皱眉让他们退下,这才开口说道:...
《恶女重生!战王妃在京城杀疯了姬雪君无罪》精彩片段
此时,病着的并不止是苏寄雪一个。
相府偏院——
苏明月在沈氏怀里哭完就直接起了高热倒下了,可把沈氏急坏了,她赶快地让人请了大夫。
可摸着苏明月越来越烫的额头,沈氏不放心地让贴身丫鬟去很找苏俭,想让苏俭去宫中请太医前来更加保险。
但丫鬟刚走没多久,苏俭一脸急切地走进苏明月院子:“夫人!”
沈氏心中稍安,还好,老爷还是担心明月的。
“快,你快收拾东西去下战王府,寄雪病了。”苏俭急急说道,并没有看一眼倒在床上的苏明月:“你在明月这里待着干嘛。”
什么?!
老爷竟是找她去看苏寄雪那个小贱人的?!
沈氏一听不由火冒三丈:“老爷现在病的可是你亲生女儿,你却让妾身去看望那个小贱人?!”
“夫人慎言!”苏俭脸色一沉,看了眼跟前伺候的下人,皱眉让他们退下,这才开口说道:“战王府来人了,说寄雪现在发烧无人照看,需要夫人过去帮忙照料一下。”
“苏寄雪无人照看?!他战王府是没丫鬟婆子么?!”沈氏却更加生气:“苏寄雪她发烧凭什么要妾身过去,现在明月也是高热,妾身让老爷去请的太医老爷请了么?!”
苏俭面色一僵,什么太医,明月也病了?他压根不知道啊。
沈氏看着苏俭的神情气不打一处来:“老爷想看苏寄雪那个小贱人就自己去看!现在又不是只有苏寄雪一个发烧,明月如今也烧的厉害!”
“战王府那么大有的是丫鬟婆子照看那个小贱人,妾身要照顾自己女儿,才没空去战王府受气!”
*
战王府——
丁四回来禀报战王,相府夫人要照顾同样生病的二小姐,无暇前来。
此时,战王早已回到书房,冷冰冰的面孔上时不时浮现丝丝笑意。但听到丁四的回报,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这意思是,苏明月更重要?”
磁冷的声音透着浓浓不悦。
原本,战王让人去请沈氏,只是为了确定一下苏寄雪是不是对喝药过敏。但现在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沈氏来不来其实已无所谓。
可是,她竟敢因为苏明月不来。
这是不把苏寄雪放在眼里,也就是不把他这个战王放在眼里。
“去找初一,让他接沈氏侍疾!”战王淡淡吩咐,从之前的请人变成了接来侍疾。
丁四双眼瞪大,却还是领命离开。
*
相府偏院——
沈氏正在亲手喂着苏明月喝药,心疼地看着女儿的病容:“明月这次真是遭罪了,等回头一定要好好将养回来。”
“娘,爹也太偏心了。”苏明月脸颊通红,满眼都是恨意:“居然还让娘去看苏寄雪那个贱人!”
她现在已经对苏寄雪恨之入骨。
“没事,娘只管照看明月,那个小贱人病死才好!”沈氏轻轻吹着勺中的药汤,一勺勺喂着女儿。
“女儿要她死!一定要她死!”苏明月紧紧攥着沈氏的手腕,眸中的恨意让人触目惊心。
战王居然对那个贱人那么好,还派人来接沈氏,这让苏明月简直妒火中烧。
“放心,为娘一定让你如愿以偿!”沈氏对苏寄雪的恨意也是越来越重。
“夫人!”
苏俭再度急匆匆赶了过来,这次神情比上次更加焦急。
“干嘛,你那个大女儿病死了?!”沈氏说话已经没了好气。
“苏夫人,您这是在咒未来的战王妃,战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墨初一冷冷的声音跟着传了过来。
沈氏一惊,没想到战王竟然又派人来了,派的还是墨初一。她把药碗一放,把有些颤抖的手藏在了袖中:“墨将军,妾身是在和老爷置气,可断没有咒自己女儿的道理。”
苏俭狠狠瞪了沈氏一眼,这次墨初一明显来者不善,铁了心要请沈氏过府。甚至在他说要来叫沈氏时一起跟着来了,谁知沈氏说话会如此不小心。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苏夫人请吧,战王妃还等着您去照看呢。”墨初一毫不客气地说道。
“什么战王妃,小女还没嫁给战王不是么?”沈氏脸色难看得要死。
“板上钉钉的事,苏夫人何必计较措辞。”墨初一直接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战王都下了那么荒唐的命令,苏大小姐这战王妃肯定没跑了。
尤其,竟然还让他来接人,这是摆明了要下相府的脸子。
墨初一最出名的可就是铁面无私摆冷脸。
“那容妾身给小女喂完药换身衣裳再去。”沈氏心底恨极,面上却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苏夫人这是要推脱?”墨初一双手环胸,说话更加不客气:“还是说,在苏夫人眼里,您这个本该在五城兵马司狱的小女儿更重要?!”
沈氏脸色一白。
苏明月更是惧怕的缩到了床角,希望墨初一千万别注意到她。
“相爷,令府的二小姐现在……”墨初一见到沈氏还没有反应,立刻看向苏俭。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俭赶快赔笑打断:“墨将军稍等,让本相去和夫人私聊几句。”
苏俭说着直接拽着沈氏走到一边,压低声音:“沈庄!你要再认不清现实,到时候明月被送走你可别后悔!”
“你敢!”沈氏气的柳眉倒竖。
“你还没看明白,要是你不过去,明月就直接被送回五城兵马司狱了,到时候你别以为她还能这么轻易被放出来!”苏俭说着瞥了一眼墨初一。
沈氏银牙紧咬,却也知道苏俭说的没错。墨初一的话里刚才就透出了那个意思,只是她真的很不甘心。
明明她身份贵重,这相府夫人地位更是超然,可现在却好像只能无力地被战王府踩在脚下。
甚至连想照顾自己亲生女儿都不能。
凭什么?!
苏寄雪怎么就这么好运,被战王这样护着。
“是妾身愚钝了,妾身这就跟着墨将军过去。”沈氏双手死死攥成拳头,战王妃这个词,苏寄雪现在还不配叫。
她一定要让苏寄雪当不成这个战王妃!
苏俭看到姬雪的反应,心底一松。这次公主府和公主府的事,都让他对这个女儿的价值开始重新估量,他也担心如果处理不好苏寄雪恐怕就要和相府离心了。
“你母亲也是被人蒙蔽,你不要怪她。”苏俭再度开口,其实这次公主府的事也是沈氏处理不当。但现在正在苏俭要晋左相的节骨眼,一定要稳住苏寄雪,让她帮沈氏澄清挽回些名声。
“嗯。”姬雪眼观鼻鼻观心,敷衍应声。
“你妹妹已经被禁足,这阵子绝不会再在你面前出现。”
“嗯。”
“你可有怨气?”苏俭眸光如炬望向姬雪。
“父亲想寄雪怎样回答?”姬雪抬眸,与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眸光对视。此时原主的情绪已经平息,姬雪黑白分明的眼眸清冷却目光灼灼,让苏俭竟有些不那么自在。
“为父也没想到救忠勇侯世子的是你,这次肯定要给你一个交代。可终究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希望你能明白。”苏俭苦笑了一下:“你要知道为父这些年在朝中也不容易,这次为父恐怕会成为御史们攻讦的对象。明月之前也受了苦,所以一时糊涂,你母亲一向疼你,这次也是想岔了。”
他这是在洗白自己,顺便给沈氏和苏明月开脱。要是以前苏俭这样说,苏寄雪肯定也会想到自己身份不正,想到这些年相府受到的优待,会选择退让。
但现在,坐在苏俭对面的是姬雪。
“其实寄雪也有在想,在明月入府的时候其实就该把一切拨乱反正,这样也不会有今日之事。”姬雪清凌凌的眸子直视着苏俭:“若是御史攻讦您,那还请父亲把一切公布于众吧。这些年父亲照顾寄雪纯属恩义,寄雪心存感激。”
“但今日之事,寄雪绝不原谅。也不会再帮苏明月说任何好话,她所作所为,该自担后果!”
苏俭极有城府,年少时便能忍胯下之辱,而且眼光很毒,抱对了大腿才有今日成就。
苏寄雪现在是战王亲口承认的未来战王妃,手持战王令,苏俭绝对不可能此时与她割裂关系。既然苏寄雪不退让,那退让的就只能是苏明月。
“寄雪,以后休要再说这种话了,在为父心里,你一直都是相府的嫡长女,任谁也不能越过你去!”苏俭一脸认真地说道:“不原谅就不原谅,这次明月太过分了!寄雪以后有事只管告诉为父,为父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绝不会让女儿再受任何委屈!”
“真的吗?”姬雪睫毛轻颤,似乎还有些不信:“以后寄雪受了委屈真可以找父亲主持公道?”
“自然是真的!为父堂堂东楚丞相还能骗你不成!”苏俭郑重承诺。
姬雪眸光灿亮看向苏俭:“父亲待寄雪真好!那请问父亲,回府之后寄雪是回哪个院子?”
别画饼。
之前画的饼都馊了,不如来点实际的。
“自然是回漱芳院。”苏俭顿了一下:“如今为父已经撤了你母亲的管家之职,由丽娘暂代,你的漱芳院早就收拾好了。”
“可寄雪想回清澜院。”姬雪勾唇浅笑:“妹妹理应受罚,总不能还是霸着女儿的院子吧。”
当初,苏寄雪是相府唯一的掌上明珠,住在全府最灵秀的院子。可从苏明月回来,她就从清澜院搬到了漱芳院,后来又被关在了偏院。
苏俭不动声色,还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样子:“应该的。”他说着掀起了车窗帘吩咐外面长随:“来人,去找丽夫人让她赶快安排把清澜院给大小姐腾出来。”
以往这样说,苏寄雪总会自己就推却了。
这次却没等到苏寄雪的主动退拒,姬雪还理直气壮地加了一句:“让他们动作麻利点,本小姐有些乏了,想回去早点休息。”
苏俭放车窗帘的手一顿,终究没有阻止。
马车一路前行,最后停在了相府门口。
墨初一完成战王交代,掉头走人。
姬雪下车,站在门口看向了苏府的牌匾。金字恢弘的牌匾是皇上亲笔所提,算是相府荣耀。如今相府大门洞开,看上去就像一只张开巨口的巨兽,能直接将人吞食。
不过,她可不怕。
姬雪抬脚,脊背挺直地走了进去。
这是她新的战场。
而她,绝不会再输。
苏俭果真请了太医前来,在前厅帮姬雪处理好了伤势,又留了药房和叮嘱这才离开。
苏俭全程都陪在一旁,一副好父亲的模样。
“这是你原来的丫鬟婆子,你们以后一定要尽心照顾小姐听到没有!”苏俭让人把苏寄雪院子以前配的丫鬟嬷嬷全叫了过来。
“墨兰呢?”姬雪看了看,里面却没有苏寄雪最惦记的墨兰。
沉默。
苏俭皱眉:“大小姐问话呢!”他看向了侍立在一旁的相府管家。
“大小姐说的那个丫鬟,已经死了。”管家一脸为难地回道。
“死了?”姬雪倏地站起:“本小姐出府时人还好好的,当时夫人小姐都在公主府,她怎么死的?”
苏寄雪逃走时就算事发沈氏和苏明月都在公主府,这边没人主持大局,肯定也要押后处置的。
人怎么会死了。
“可后来夫人小姐回来了啊。”管家面露难色。
后宅这里其实不该他来处置那是夫人的事,可现在夫人被夺了管家权,小姐禁足,丽夫人虽然是暂代管家,但心里门清,所以并不插手。
“所以,墨兰是被他们弄死的?”姬雪眸光骤寒,是沈氏和苏明月回来之后处置的墨兰?
“大小姐,如今您苦尽甘来只管往前看就好,何必再问呢。”管家叹了口气:“墨兰不过是一个三等丫头。”
苏寄雪身边之前配了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墨兰份属三等,人还不怎么机灵。
可自从苏寄雪在相府每况愈下,身边就只剩下了墨兰。
咣当!
姬雪直接掀了面前的小几:“刘管家这是在教本小姐做事?我最后再问一次,墨兰怎么死的?”
“谁下的令,谁动的手?”
“尸体在哪?”
人死了姬雪救不回来,但绝不会让她枉死。
咻——
姬雪一惊,瞬间闪回花丛,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刚才抚过战王的指尖。
刚才的触感如有实质。
而这只刚抚过战王的手,手指细长白皙犹如白兰,指甲透着健康的肉粉色未涂蔻丹。
不是苏寄雪的手指样貌。
姬雪急急挽起袖子,腕间有一道环形疤痕,却被人用朱砂精心描绘出缠绕的彼岸花,乍一看像是带了只精美的红玉手镯。
这是姬雪未经酷刑时原本的样子。
姬雪眸光复杂地望向战王。
所以,在他眼里,刚刚是看到姬雪了?
白十五见战王吐血立即上前,熟练地从腰间拿出一个药瓶和水囊递了过去:“主子。”
战王却没有接。
他脸色苍白,沾血的薄唇更显靡艳,刚才冷厉慑人的眼眸直直盯着姬雪先前站的位置,冷沉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她死了?”
白十五似乎猜到战王说的是谁,脸色难看的要死:“您何必管她死活,要再不吃药您才真要死了!”
战王手指紧紧扣着轮椅扶手,置若罔闻。
眼前已空无一物,但他心中已有所感。之前早有的猜测此时像是终于确认,是她,来看他了。
狭长的冷眸中飓风呼啸,暴戾、绝望、疯狂等强烈情绪在心中炸开,战王口腔血腥味翻涌,一字一字郑重重复:“她、死、了!”
说完。
又是一口血喷出。
攥紧白十五的手倏地松开,垂落在地。
姬雪心头一悸。
突然明了战王说的是谁。
可是她,明明算是战王的仇人。
亲手杀他。
毁东楚基石。
灭十二万东楚军。
为什么……他口中短短三个字,不像大仇得报,反而沉甸甸的仿佛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主子!王爷!!”
白十五咬牙切齿呼唤,见到战王没有反应,他立刻抓起晕倒的苏寄雪丢给侍卫,抱起战王向外奔去:“撤!”
不过顷刻,战王麾下以及之前陆景带来的神射营一起跟着离去。
战王一行迅速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内。
刚才一切如同幻觉。
其他人仍跪在地上。
半晌,他们面面相觑之后才接连起身。
长公主和陆景仍倒在地上,证明着刚才一切并非虚幻。
公主府的下人们这才尖叫着反应过来急忙去唤醒长公主和陆景。
镜湖前一片混乱。
镜湖中,苏明月趁机游向岸边,心底嫉恨翻滚。
为什么?!
凭什么?!
苏寄雪怎么就得战王另眼相看了?!
要知道可是她先看上战王的,苏寄雪之前追着战王所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她,战王要另眼相看也是应该对她啊!
苏寄雪怎么配!
她根本不是什么相府的千金小姐!
那个被战王护着的人应该是她,应该是她啊!
苏明月落汤鸡一般从水中一步步走出,无比狼狈,眸中的恨意更是触目惊心。
苏寄雪,你给我等着!
与此同时——
战王一行出了公主府直奔战王府。
虽然已经入京,但拱卫战王马车的骑兵仍着重甲,像在京郊一般分前锋、左翼、右翼、尾翼严阵以待。
甚至,比之前更加的高度戒备。
阿嚏!
姬雪的喷嚏声在战王马上车顶不断响起,却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
是的,她又被迫跟在战王身旁一起离开。
还要被迫一边听着马车旁白十五和墨初一两人的咒骂,一边打喷嚏。
“姬雪简直就是祸害,每次只要有她总没好事!”白十五一脸愤怒。
“她不是祸害,是祸水。”墨初一眸光复杂,开口纠正。
“你说……主子他……会不会治不好了?”白十五的声音突然沉闷起来。
“不可能!”墨初一立即否认:“苏寄雪一定能救主子!”
“可要是不能呢?”白十五话音空洞,接着想到什么再度咬牙切齿:“要是不能,我就杀到南庆,一定要把那个妖女碎尸万段!我要剖开她的心看看到底是不是真是黑的!”
姬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不劳费心,她已经死了,死无全尸,也算合了他们心意。
不然也不会在这里被骂毫无反应。
没人敢当面骂她,敢这样做的人都是死人。
要不是有那么一丢丢的理亏,多少她得想办法闹个鬼吓死他们报复一下。
刚才战王吐血倒下的时候,姬雪有种再度眼睁睁看他死掉的错觉。
甚至——
姬雪竟然觉得,君无罪是因为感知到她已经死掉才吐的血。
连一向被称为黑心冷血的她,都有些无法再心安理得。
明明她要杀他啊!
那段日子里,处心积虑的接近,费尽心机的相处,都只为了这一个目的——坑他、害他、杀了他。
姬雪此时无法再欺骗自己,是她手腕高超所以才能达成目的。
战王百战不败,不可能没有脑子。
尤其中间姬雪也曾有过纰漏,他不可能到最后还看不出来姬雪究竟是什么人。
更像是,君无罪自愿踏入她陷阱的。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轻轻捏住,颤栗而无所适从。
可这是为什么?
姬雪从来都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看不惯她的,要么憋着要么躺着。对她喊打喊杀的,她先让他们死个痛快。
就算那人,对她动手就算敌人,往过皆断。
不寻因。
不问由。
杀姬雪的人她一定会反杀报仇。
可姬雪明明与君无罪为敌,他感知她的死讯却是这样反应。
不懂。
不解
不明白。
生平第一次有人如此搅动姬雪心绪。
“应该不用你动手。”墨初一的话把姬雪思绪拉回:“主子刚才说她死了。”
“不可能!祸害遗千年,她那种歹毒女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白十五摇头,根本不相信这个结果:“姬雪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全天下都死绝了她都未必会死!”
“可固安一战之后,姬雪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了。”墨初一声音他有些发闷:“以她的性格立下这么大功劳怎么可能不招摇过市,主子这阵子没少动用南庆的暗线,可完全打探不到她的消息。”
“姬雪害死这么多人怎么敢再露面,她不怕有人找她报仇吗?!”白十五冷哼:“说不定这个妖女易容之后又去哪里害人了!”
阿嚏!
姬雪揉揉鼻子。
看,所有人都觉得她不会死。
可她偏偏死了。
姬雪本以为她的死会引起轩然大波,但看样子竟没有一丝消息传出,死的悄无声息。
那人手段果真狠辣卓绝。
姬雪本来准备帮苏寄雪了却心愿就离开东楚,回南庆找那人算账。
可现在,她改了主意。
留在东楚从长计议,绝不能重蹈覆辙。
且先做苏寄雪。
“停!”
墨初一耳朵微动,脸色一变,行进的队伍令行禁止全面戒备。
白十五眉头也跟着蹙起。
此时,马车已经来到了东长街,长街尽头就是战王府。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十分安静。
姬雪也察觉到不对劲,她抬眼向前望去。
十息之后。
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
有队人马疾驰而来,所持枪戟被日光折射着寒芒,锋利凛冽。
明显,来者不善。
不止东长街,姬雪飘在空中,清清楚楚看到贯穿东长街的十四道巷密密麻麻布满埋伏。
而在战王一行的大后方,也有人马悄悄围拢而来。
杀机四伏。
“世子哥哥。”苏明月喜出望外,面上却还是楚楚可怜的样子,眼圈发红地看着陆景,欲语还休。
“苏寄雪你闹够了没!先让你妹妹上来!”沈氏此时已经缓了过来,见到有陆景撑腰立刻对姬雪横眉冷对起来。
姬雪深深凝视着沈氏,淡淡开口:“她可还没说,落水是不是我害的。”
“你什么意思,明月不回答你就不让她上来了?!”沈氏此时也已经全身湿透,湖风一吹浑身发冷,她更心疼起明月:“就为了一个答案你要把你妹妹冻坏吗?!我看你就是嫉妒你妹妹的婚事才惹这么多事!”
说完,沈氏见姬雪还没反应不由急了,直接狠狠一推姬雪想让她让路。
按理说,沈氏的力气根本无法奈何苏寄雪。可不管面对公主府家丁还是面对陆景都强悍无比的少女,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氏一推,却好像散掉了全身的力气,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原本束发的系带恰好松开,如云的乌发被湖风吹散,遮住了少女的神情:“母亲,我以为您现在总该知道错怪寄雪了,可真相您并不在意对吗?”
她的话音淡的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惹人鼻酸。
“苏寄雪!你说什么真相,真相就是你嫉妒你妹妹!真相就是你妄想忠勇侯府世子夫人之位!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害明月落水了!”陆景搭弓举箭,对准了姬雪:“你再不知悔改就死定了!”
姬雪却置若罔闻,好似并没有看到陆景,和陆景身后的弩手。
那些锋芒刺目的箭簇在她眼里视若无物。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沈氏:“母亲,妹妹在水里还没待一刻钟您就如此心疼。但寄雪刚才在水里足足待了快半个时辰,整个人冻透了也无人撑腰。”
“就是因为苏明月故意陷害,所以你们都认定了我是罪人。”
“您看我头上。”姬雪指了指脑顶仍在淌血的伤口:“这是陆景让下人用木杖打的,只为了不让我靠岸。”
“刚才镜湖的水可都差点被寄雪的血染红了,是我命大才能活生生站在这里。”
“不然母亲如今见到的只怕会是一具浮尸。”
“你们为她出头,为她撑腰。”
“恨不得让我去死。”
“因为我在你们眼里是罪人,所以我被千夫所指,全都让我跪下道歉。”
“可现在,事实就在眼前。”
“而我只想为自己求个答案,求个公道,也不该吗?”
姬雪拢了拢被吹散的乌发,露出苍白清丽的小脸。如血的红裙如今半湿半干,裙角被湖风吹起显出渐变的层次,哀艳凄绝。
她轻诉着刚才的遭遇,不添油、不加醋,话音淡淡。
却透着不屈从的倔强与莫名哀戚。
让人心疼。
“天呐,我竟然觉得苏寄雪有点可怜。”
“有这种感觉的不是你一个。”
“都说苏夫人最疼苏寄雪,怎么现在看来不是这回事啊!”
“我怎么觉得世子好像也有点没风度额。”
……
此时,苏寄雪身上的风评开始扭转。
本来无脑站队世子和苏明月的人,现在好像想法也有了改变。
尽管苏明月死不承认,沈氏欲盖弥彰,但落水事件刚才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想到苏寄雪因此受的屈辱,有良心的已经开始鼻酸。
苏寄雪身上同情的目光越来越多。
“公道,你也配要什么公道!去死吧贱人!”陆景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再也忍受不了苏寄雪胡言乱语直接放箭。
咻——
利簇寒光凛凛破空而来,直射姬雪心脏。
这力量、这速度,苏寄雪死定了。
胆小的已经捂住眼睛。
苏明月低头偷笑。
沈氏眼前一亮。
然而——
姬雪回眸,一个漂亮的旋身避开了弩箭,伸手一抓一甩,弩箭原路奉还。
锵!
要不是陆景身后的弩手眼疾手快把姬雪奉还的弩箭射歪,此时中箭的就变成了陆景。
“该死!你竟敢还手!”陆景气急败坏一挥手:“给我把她射成筛子,我要让她不得好死!”
一声令下,弩手们即将动作。
“世子,你这样是不是太狠了!”
“刚才苏寄雪没躲开就死定了,难道世子就可以光天化日之下随意杀人?!”
“这是战王麾下的神射营吧,难道固安一战活下来的神射营不在战场扬威却要箭指弱女子么?!”
和之前不同,这一次陆景行事实在过分,有人开始为苏寄雪鸣不平起来。
甚至有人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姬雪面前。
姬雪垂眸。
好吧。
东楚这些人虽然容易被左右,但这过剩的正义感也有点可爱。
她这才有机会去看自己刚才接箭的左手。
那一箭她姬雪明明可以轻松抓住,但不知为何动作却好像无法匹配意念慢了半拍,以至于手还是受伤了。
她的左手现在只能无力地垂在身侧,鲜血从指尖流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不止左手,姬雪像是无法再聚拢天地间的灵气,原属于姬雪的力量在一点点流失。
她的身体不对劲,变得孱弱起来。
而这,本是苏寄雪原本该有的样子。
情况不太妙。
“你们这是要为了那个贱人和我作对?!”陆景却被那些人刺激的更加气急败坏,他搭弓上箭对准了挡在姬雪前面的人:“你们也要找死?!”
箭锋所指。
鸣不平的那些人终于闭嘴。
他们敢怒不敢言的一个个让开,姬雪再度暴露在箭头之下。
“陆景,你确定要这样对我,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姬雪危急之下却偏偏扬起了下巴,神情睥睨地望向那些瞄准她的弩箭,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此时功力消散。
如今舆论逆转,该收网了。
苏寄雪所蒙受的冤屈,姬雪要他们加倍还回来。
姬雪甩了甩指尖的鲜血,甲缝的致狂药粉也跟着飘落。陆景挨巴掌时候中招到现在发作,浑然自如天衣无缝。
心疼男人只会变得不幸。
还是让渣男变得不幸更让人心情舒畅。
“我的命是明月救的,才不是你这个贱人!”陆景越发暴躁,手中的箭左右晃动,看上去危险至极。
“母亲,什么时候忠勇侯府世子可以这样欺侮相府嫡长女了?!”姬雪转眸看向沈氏:“您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陆景这样箭指女儿么?”
刚才,连毫不相关的人都想要挡在她的面前。
现在可以把沈氏放在火上烤下了。
“那是你自作自受!”沈氏此时再也顾不上慈母形象是否崩塌,苏寄雪既然提到救人,就算没有证据可如果这旧账翻起来对明月极其不利。何况,她也担心苏寄雪还能翻盘。
她遥遥给陆景使了个眼色,苏寄雪留不得了。
“姐姐心仪世子按理说妹妹应该退让,可救人这件事妹妹耗费心神也丢了半条命,实在没办法让给姐姐!”苏明月楚楚可怜地开口,她的话更加刺激了陆景。
“退让?!贱人,你竟然欺负明月至此,我要杀了你!”陆景脸上怒色加重,他最不耻苏寄雪的就是这点。明月为了救他最后还吐了血,苏寄雪却想要抢她的功劳,她凭什么!
“给我射死她!”
一声令下。
神射营却没有动。
却只有陆景的箭射向姬雪。
姬雪这次根本没有躲,反而迎着弩箭飞身而上,生生用诛邪剑劈开了弩箭,把剑锋架在了陆景颈前。
“看来你不止蠢还瞎!”姬雪唇角斜勾,弹了颗药丸进他嘴里:“既然这样,这眼就别要了!”
“贱人,你给我吃了什么!”只不过瞬间,陆景脖子上的青筋直接暴起,剧痛让他本就凶神恶煞的面孔都扭曲起来。
很快,他直接疼倒在地。
“哦,就是你之前中的魂断肠啊。”姬雪收起诛邪剑,意味深长地斜睨了苏明月和沈氏一眼:“既然你们都说人是苏明月救的,这次也要靠妹妹救你了。”
“祝你们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鸦雀无声。
任谁都没想到事态会这样发展。
一言不合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忠勇侯府世子直接被毒倒了。
“苏寄雪,你疯了!”沈氏脸色都吓白了。
这可是公主府!
刚才从前厅赶来的可不只是她,长公主也起身了。
那可是不讲理的主儿,唯一的儿子被当众下毒,很难不牵连相府。
“那也是你们逼的,这个结果,你们可满意?”姬雪深深地看了沈氏和苏明月一眼,洒然转身准备离开。
了结了苏寄雪的恩怨,姬雪要去做她该做的事了。
属于姬雪的恩怨不在东楚。
她的战场,在南庆。
陆景此时已经疼的弓起了身子,他捂着眼睛惨叫出声:“啊,我的眼!神射营,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姬雪回眸嗤笑:“你刚才没能指挥动神射营,以为现在就可以?陆景,让神射营箭指无辜,你还不够格!”
说完,她抬脚走人。
陆景回京的时候双目失明,躺在担架上宛如活死人。
当初如何,现在就如何。
这是陆景应得的。
“什么时候我的公主府也成了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侧后方,一个带着威严的女声清冷传来。
伴随着这句话,立刻有人围住了姬雪。
长公主,到了。
“娘!我要杀了她,给我杀了她!”陆景惨叫道。
“你说我儿不够格,不知道我够不够格!”长公主冷睨姬雪,鎏金描红的眼尾华丽阴冷,盛气凌人。
东楚皇族以紫为贵,长公主今日装扮格外隆重,身穿重紫的公主冕服,身后有奴婢撑着金黄缎曲柄绣宝相花伞华盖,显然很看重今天的盛宴。
这次蟹宴没定在忠勇侯府而是选在了公主府,就是为了帮苏明月抬一抬脸面,并且彰显陆景身份的尊贵与普通世子不同。
可现在,这一切都被苏寄雪给搞砸了。
所有人屏息。
看长公主这意思,苏寄雪完了!
“你?”姬雪与气势逼人的长公主遥遥对视,话音里没有一丝惧意,上挑的尾音怎么听都透着挑衅的味道。
“苏寄雪!你不要命了,还不快跪下给长公主磕头认错!”沈氏吓得赶快怒斥苏寄雪,长公主发起脾气来可没人能挡得住,很可能会殃及池鱼。
磕头认错?
姬雪缓缓勾唇,她怕折了对方的寿啊。
当初笑着帮姬雪擦鞋上明珠的可不就是眼前不可一世的长公主嘛。
而苏夫人沈氏,连为姬雪提鞋都不配。
只不过换个身份,这些人就狗胆包天了。
见她没反应,苏明月噗通一声率先跪下,楚楚可怜地看向长公主:“长公主殿下,千错万错都是明月姐妹的错,长公主您消消气。”
她说着重重一个头就磕了下去。
苏明月内心无比惊惧,她也没想到苏寄雪会不管不顾地闹成这样,要真追究起来她们一个都跑不了。
磕完头,苏明月死死看向苏寄雪,眼中满是恨意:“姐姐,长公主是什么人,你还不快跪下给公主磕头认错!”
今天这一闹,她和世子的婚事,应该是悬了。
“我为何要跪?”姬雪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何错之有?”
她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何错之有?”长公主怒极反笑:“以本公主的身份,你跪地拜见本属应当,你有什么资格在本公主面前口出不逊。”
她气势全开地冷睨苏寄雪:“说吧,你想怎么死。”
此话一出,沈氏与苏明月互相对视一眼长舒口气,苏寄雪这次死定了。
姬雪却好像没听到长公主的话,她正心不在焉地试图去捕捉身体内的内力或者灵力去运行经脉。不知为何,刚才拼尽全力制服陆景之后,她现在的身子越发沉重,举手投足似乎都僵硬起来。
很难靠武力离开。
得想办法。
“苏、寄、雪!”长公主皱眉,这三个字从她齿缝溢出,像是有千斤之重。
“您想要我死?”姬雪此时身子都快僵掉,面上却不显分毫,她眉头微挑:“长公主求医若渴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长公主转眸看向沈氏,又瞥了一眼苏明月,此时已经怀疑起当时救陆景的究竟是谁。
“要是没记错,今天应该是公主府兼忠勇侯府对救命恩人的答谢宴。”姬雪身体僵硬,脊背却挺的更加笔直,尽显倨傲:“今天我来了,却被诸多算计,现在这个救命恩人我不稀罕当了!”
“怎么,长公主要为这个杀人么?”
姬雪凛然不惧地与长公主对视着。
众人屏息。
今天热闹一波接着一波,从落水事件到现在救人真相,公主府今天的戏份不止管饱,都让人吃瓜吃撑了。
“什么救命恩人,长公主千万别被我姐姐给骗了!”苏明月抬头,这件事绝对不能认,陆景的救命之恩,苏寄雪可以她也一定可以。苏寄雪当初救人用的方子她都知道,而且为了能顶替早就背的滚瓜乱熟:“明月能救世子一次,就能救第二次!”
她自信满满说道。
要知道救陆景这件事全程都是沈氏安排,所以苏寄雪每天做了什么,怎么救人的细节她全部都知道。
“你确定?”长公主眸光在苏明月和苏寄雪之间来回游移着,像是在衡量着到底谁真谁假。
“我确定!”苏明月信誓旦旦保证。
沈氏也跟着佐证:“臣妇也可以作证,世子绝对是明月所救。”
“事关我儿性命,你们可知道骗人的下场?”长公主的眸光落在沈氏身上,苏明月年少也许不知轻重,但沈氏却一定知晓欺骗她的下场。
“长公主放心,明月绝对能让世子恢复如初!”苏明月郑重说道。
“神射营何在?”长公主忽然抬眼看向陆景之前带来那队弩手。
被陆景调来的神射营队长应声。
姬雪眉头一动,知道长公主已经下了决心。但现在,她半边身子已经木然,完全不能动手。
当下她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告诉长公主救陆景的关键沈氏与苏明月并不知道,方子上的药需要用苏寄雪的血来和。但这就暴露了苏寄雪血能解百毒的秘密,后患无穷。
还有一个就是用秘法来强行激发身体极限,这样有一拼之力强行突围离开。可要是姬雪以前的身体,她能估算出身体可能要付出的代价。但现在她是苏寄雪,对于原主身体的承受极限在哪里并不清楚。
两个选择都是下策。
长公主居高临下地看着神射营:“刚才你们不听世子号令,像是还没认清谁是你们的主子。以本公主的脾气不听话的狗就该直接杀了,但念你们固安之战活下来不易,本公主愿意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长公主说着一指姬雪,毫不掩饰眸中的杀气。
“你们现在把那个敢不敬我的女人射成筛子,她要是全尸,你们提头来见!”
她下了射杀令。
气氛凝滞。
姬雪眸光流动,在抉择要用什么来破局。
不管哪个,都代价极大。
那队神射营抬臂举弩,一片静默,似乎也在抉择到底要不要出手。
一人一队对峙间,众人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危险一触即发。
千钧一发。
“呵。”
一声冷嗤清晰传入所有人耳中。
接着,冰冷尊贵的男声骤然响起,气势慑人:“不过一个没实封的公主,什么时候也能号令本王的神射营了。”
“嘘!”
庄氏一惊,四下看了看,这才对着沈氏说道:“除非她死了,不然她的名字也是能轻易提的?!”
“哼,那女人已经两三年没消息了,有没有可能已经……”沈氏终究没敢把那句诅咒说出来,只是与庄氏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下。
“其实这很有可能,相爷也是如此猜测的,不然也不能任我安排了明月顶替侯府恩情的事。”沈氏十分了解苏俭,如果他不想放任,就凭沈氏自己是不可能成事的。
很可能,那女人已经死了。
“可这种事哪能这么冒失,要么不做,要做就要不留后患。”庄氏摇了摇头:“你呀就是心软,怎么还能让那丫头跑到长公主府上?!”
昨天公主府的事可都闹开了,今天苏俭没少被御史弹劾内帏不修、家宅不宁。
沈氏懊恼不已,也怪她太由着明月,想让明月多踩苏寄雪几脚,出一出那些年被迫离府的气,没想到最后失控了。
“母亲,反正这次明月的事肯定不能这样算了,大缸游街,战王这是把苏家还有沈家的脸往地上踩,甚至连外祖父也没放在眼里!”
“也亏得路人没见到缸里的样子,不然明月怕是这辈子都抬不了头了!”
庄氏白了一眼自己女儿,眼底有狠意一闪而过:“早干嘛了,反正不管怎样苏寄雪不能再留了!咱们家的孩子说换就给换了,凭白让苏寄雪享受这么多年的恩宠,她还要反了天了!”
“相爷现在想着苏寄雪能当战王妃的美梦,惯她惯的厉害!”沈氏提到这个就有点肝疼,明明苏寄雪就是一个野种,竟在相府耍起了威风。
“就她还想当战王妃,做梦!”庄氏冷笑,眸中狠光划过:“半月后的你外祖家的赏菊宴,到时候让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那现在明月怎么办,怎么偏巧被苏墨那个混球凑上了这事!”沈氏一脸懊恼,对于十多年前让她丢脸的苏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那件事虽然没有在外面传开,可沈氏多少算名声有瑕。相府的丽夫人可就是这事之后苏俭纳的,沈氏有点理亏所以只能认了。
“应该不是凑巧。”庄氏脸色一沉,如果这都是苏寄雪那个死丫头算好的,那想除掉她这件事就得妥善安排。
“都是苏寄雪那个小贱人,五城兵马司狱那种地方,明月怎么受得了!”沈氏急的抹泪。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赶快想办法!”庄氏没好气地说道,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去找长公主,她一定能把明月救出来。”
苏墨肯定不会卖苏家和沈家的面子,就连庄家都未必管用。
但长公主却与当年事无关,又足够尊贵,苏墨能当上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也不是目下无尘之辈,他总不能把长公主和忠勇侯也给得罪了。
母女俩又嘀咕起来。
*
姬雪此时累觉不爱地躺在床上,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长这么大,姬雪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小小的发热就能把一个人打倒,这股难受劲简直不亚于之前受刑的时候。
她怎么能这么弱!
呼吸好像都变得勉强起来,头疼的像要裂开,整个身体像是被放在了蒸屉上,烫得厉害又毫无力气。
早有战王府安排的服侍丫鬟去给姬雪煎药,还有各自忙碌的丫鬟帮她换着额头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十指与耳后。
这照顾人的细致活桂小草不会,她只能去帮煎药的丫头照看。
姬雪不喜人近身,还从未体会过这种被人贴身照顾的感觉,以前得她,纵使受伤病弱都能驰马百里追击杀人。
这种手脚无力只能任人施为的无力感,让姬雪宛若回到了幼年,那些以为早就遗忘的画面交错浮现。
上百根长明灯加持,亮如白昼的洞穴内,又瘦又小的姬雪浑身插满管子,四肢和腰部被玄铁禁锢着,明明全身动弹不得,但头脑却无比清醒。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带着狰狞面具的黑袍人给自己放血,又输血。
每个月,她都会被抓到这里几天。
经脉血肉被割开,插满枝桠抽空做的管子,任那些幽灵一样的黑袍人做些什么,再把血肉进行缝合。
周而复始。
直到,与他结识。
是他告诉姬雪,你是人,不是动物。
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傻子”,却会一遍遍耐心教她开口说话,而不是像动物一样嗷呜唧哇。
姬雪再被抓来,他总会隐于暗处,等那些人走了尝试救她,被抓到了受刑也不改初衷。
那个冷血阴森的组织,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比帝王陵的空气还要稀薄。
可她却和他,并肩创造了神话。
无数次的反抗未果。
他们曾约定,不管谁能逃走,绝不回头。
可到最后,却都食言了。
宗魁十岁逃出大荒山,本该永不回头;姬雪及笄那年面对“开苞礼”,大开杀戒后本该决然离开。
可那一年,漫山遍野都是死人的大荒山,血腥味铺天盖地,前所未有的暴雪遮盖了一切。
她一身浴血坐在雪山之上,等了三天三夜,最终却等来了他。
从此。
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姬雪,而不再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里最顶尖的杀人姬——零。
他教会她说话。
教她做人。
他给了她名字。
她扶他凌云志,助他成为南庆最权势滔天的摄政王,甚至将皇室都踩在脚下。
最后,他却,杀了她。
姬雪全身的意识都被高热蒸腾着模糊不清,但那人的名字却在脑中格外清晰,宗魁!
她无父无母,从小猛兽为伴,他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亲近与信任之人。
他救过她,护过她,教她爱己爱人。
但也,杀了她!
姬雪欠宗魁的,上辈子早就还的清清楚楚;但宗魁欠姬雪的一条命,也一定要用命来还!
姬雪的手紧握成拳,却被丫鬟们一点点掰开,从指尖到指腹、指根,手心、手背被温凉适中的绢帕小心擦拭着。
“苏大小姐,您别用力,小心伤了自己。”
昏昏沉沉中,温声软语传入姬雪耳中,把她从仿佛无法摆脱的暗沉情绪中拉了出来。
没错,她现在是苏大小姐,苏寄雪。
姬雪是宗魁为她取的名字,姬雪,已经死了。结局不堪,却是自作自受。
别回望。
重生如新生,她今后,就是苏寄雪。
有笔旧债要讨。
苏明月对着沈氏和苏俭高声喊冤,但姬雪却是一脸不屑,随手把青团的卖身契折好收起:“区区一个二等丫头,我有必要说谎?”
“父亲,妹妹这样胡乱攀咬,可是徒惹笑柄。”
“明月!”苏俭的脸一沉。
“青团真的是我的人啊,我没给姐姐!”苏明月说着立刻去要摇醒昏过去的王嬷嬷:“你快说,青团是不是本小姐的人,她的卖身契我没给姐姐对不随?”
王嬷嬷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只是习惯性点头。
“王嬷嬷是你的人,当然会向着你说话。”姬雪眸光讥诮,她看了眼春芽:“就像我要问春芽,春芽也一定会向着我说话。”
“春芽,二小姐是不是把青团的卖身契送到了漱芳院?”
春芽毫不犹豫点头。
“所以,口说无凭,卖身契才是证明。”姬雪看向苏俭:“苏明月先假意送我二等丫头,又故意让人打死她,简直就是把我这个姐姐当猴耍。”
“她既然敢做,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此事,休想善了。
苏俭眸光望向苏明月,似乎在沉吟这件事究竟如何处理。
苏明月心底一凉,不再和苏寄雪纠缠青团归属问题,现在要扭转父亲的印象,只能死咬苏寄雪破坏相府名声这一条:“姐姐你说要让明月付出代价,你该不会为了青团这种丫头想要让你的嫡亲妹妹以命来偿吧!”
苏明月故意把嫡亲这两个字说的极重,就是想让苏寄雪还记得自己身份,更是委屈地看了眼沈氏和苏俭,让他们记得自己才是真正的相府千金。
“就算青团是你的丫头,这种贱婢死了也是活该,你该不会以为私通外男的丫鬟不用受到任何惩罚吧?!”
“姐姐确定要为这种下贱货出头么?!”
“是啊老爷,要知道这府里的名声可不止关乎雪姐儿一个,这苏家全族的女儿家可都要受了牵连。”沈氏开口帮腔:“人家外人只会笑话苏府的女儿没有家教,才不会管青团究竟是大小姐丫鬟还是二小姐的。”
苏俭看向姬雪,当机立断道:“王嬷嬷杖毙,这事到此为止了。”
“老爷,此事与老奴无关啊,老奴已经受大小姐罚了,老爷饶命啊!”王嬷嬷没想到刚醒过来就会丧命,她吓得赶快磕头求饶。
可很快,王嬷嬷直接被堵上嘴带走,先前打在青团身上的板子,加倍回到了她自己身上。
远处打板子与惨叫声交杂,很快,归于安静。
苏明月脸色苍白,父亲终究还是偏向苏寄雪。可恶,她身边的嬷嬷几乎不剩几个了。
沈氏垂眸,暗暗咬牙。她没想到即使到如此地步,老爷还是偏着苏寄雪这个贱人。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个贱人当上战王妃。
按理,处理完王嬷嬷事就该算了。
苏俭正要吩咐这院子聚着的人散掉,姬雪却再度开口:“父亲,寄雪觉得,这事还不算完。”
这话一出,一语惊人。
在相府,就算是沈氏都不敢违背苏俭的意思。一向唯命是从的大小姐,此刻像是转了性,居然当众反驳苏俭。
“苏寄雪,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沈氏瞟了一眼苏俭,忍不住呵斥。一个假千金居然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母亲指的什么?寄雪书读的不好,请明说。”姬雪却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寄雪是什么身份?”
“难道以寄雪的身份,还不能给自己的丫鬟讨个公道?”
“还是说,咱们家与别家不同,可以无视王法草菅人命?”
“苏寄雪!”苏俭脸上乌云密布,他算是看出来了,要是不让苏寄雪满意,她是什么抄家灭族的话都敢往外说:“那你心中对此事处理可有何章程?”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父亲,您说对么?”姬雪一句话,石破天惊。
整个院子一静。
大小姐的意思,该不会是要二小姐偿命吧?!
苏明月脸色十分难看:“你说什么?!”
“我说,姐姐就是想教会你一个道理,做错事一定要付出代价!”姬雪唇角扬起一个煞气的弧度:“你刚才说的没错,姐姐就是想你以命来偿。”
从苏寄雪到青团,苏明月该付出代价了。
“你疯了!”苏明月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苏寄雪竟当着苏明月爹娘的的面说想让她以命来偿?!
她怎么敢的!
“国有法度,则礼乐不崩,法令所以导民也,刑罚所以禁奸也。法不阿贵,绳不绕曲。”姬雪居高临下地冷睨苏明月,肃然开口:“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妹妹为何觉得自己不用付出代价?”
不好意思,除了会动手,她还长嘴了。
被姬雪讲经论道气吐血过的大儒们,现在可还都卧床不起羞于见人呢。
“苏大小姐说的好,不愧是苏相家的嫡长女。”一个陌生的男声倏地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院门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武官官服的男子,和一队带刀侍卫。
“苏墨,你怎么进来的?!”苏俭一见来人,脸色更加阴沉。
“接到报官说这里出现命案,本指挥使职责所在,当然要赶来就来看看。”苏墨耸耸肩,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什么报官,什么命案,本相是问你如何入我相府的!”苏俭气炸。
“走进来的啊!”苏墨理所当然:“不然怎么进来。”
“来人,给我把他赶出去!”苏俭怒容满面。
“本官说了,本官办案,就算你是丞相也不能干扰办案吧!”苏墨不但不走,一挥手,身后的侍卫直接把门堵上:“在场所有人都不得随意出入。”
“这里没有案子,也没人报官,你给我滚!”苏俭气急败坏。
“没有?本官可是闻到血腥味了,难道苏相要阻碍办案?就算您是相爷本官也会参您一本!”苏墨油盐不进说道:“事主呢?是谁报的官?”
“苏墨你不过一个六品官居然敢到相府撒野,像你这种人就合该被除族!”沈氏咬牙切齿。
“那也多谢相爷除族之恩,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五城兵马司总指挥,官职虽小,却刚好能接相府的案子。”苏墨笑眯眯开口,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
“谁报的官吱个声,免得本官在这里唱独角戏。”
“吱。”
姬雪迎着满院不可思议的目光,吱了个声。
未来战王妃?!
这几个字宛若惊雷直接在苏明月头顶炸开,她不可置信尖叫道:“不可能!你骗人,你怎么可能是未来的战王妃!”
“难道有人敢拿这种事骗人?”姬雪嘲弄地看着苏明月,战王又不是没有回京。
姬雪选择性失忆这未来的战王妃开始只是骗忠勇侯的。
现在姬雪战王令在手,白十五又亲口帮忙佐证,那她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战王妃。
“你这个贱人,你明明知道我心仪战王。”苏明月气的双目赤红,当初她对苏寄雪说的那些话不全是假的,她是真的心仪战王。
“你不也明明知道我与世子之约?”姬雪眸光更加嘲弄。
当初,苏寄雪见到自己的这个“妹妹”,心有内疚,加上苏明月表现的纯善可人,渐渐两人成了交心的姐妹。苏寄雪与陆景的事,苏明月知道的八九不离十。那块龙龟祥纹佩,苏明月也曾见过。
只是战王身死消息传来,忠勇侯世子又被救活,苏明月就动了抢夺的歪心思。
“那我把世子还你,你把战王让给我!”苏明月想也不想开口说道。
“呵。”姬雪嗤笑出声:“我可不是捡破烂的,什么脏的臭的都要!”
“而且——”
姬雪眼尾上翘的桃花眸故意上下打量着苏明月:“就算把战王放你面前,你除了只敢下跪求饶又敢做些什么?”
以战王长相、地位、功绩,本该是京城贵女最想嫁的梦中情郎。
战王至今未娶,可不是因为无人想嫁。一柄诛邪剑,也不知斩落了多少系在他身上的芳心。
这人如同天上月,只能仰望,无人敢肖想。
只有姬雪敢。
“苏寄雪!”苏明月差点被她气死,在战王面前差点被淹死的恐惧再度浮现:“你什么身份,竟然敢肖想战王妃的位置!你哪里配得上战王!你不过就是一个……”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清澜院。
动手的是不知何时过来的沈氏。
“你打我?!你为了那个贱人打我?!”苏明月又急又气,她今天受尽委屈,没想到现在又会挨沈氏的巴掌:“你明明说回来要让苏寄雪好看的!”苏明月不管不顾地说道。
“来人,把二小姐送去漱芳院。”沈氏银牙咬碎,但还是开口吩咐。苏寄雪回府之后所有动向沈氏都知晓。本来沈氏不想出头,但苏明月这边闹得实在不像话。
苏明月自己连心仪战王这种话都说了出来,到时候传到忠勇侯府,本来就悬的婚事就更不好说了。
“我不去,为什么要把我的院子让给她!我才是相府千金,她就是……”苏明月不满地叫嚷着,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沈氏身边得力的嬷嬷捂上嘴夹裹着向外走去。
“苏明月,不是把你的院子让给我。”姬雪抬脚拦住了她们的去路,眸光清冷:“那本来就是我的院子,而忠勇侯世子,也是我不要的垃圾。”
不管是这院子,还是忠勇侯世子,原本就不是苏明月的。
别本末倒置。
“苏明月可以走,但她身边的张嬷嬷、白桃、青兰、秋菊留下。”
姬雪看着想跟苏明月一起离开的下人们,开口留人。
苏明月听到这个,挣开捂着她嘴的那只手:“苏寄雪你又要干嘛,这都是我的人!”
张嬷嬷是苏明月的两个奶嬷嬷之一,白桃是苏明月身边的一等丫鬟,青兰是二等,秋菊是三等。
都是今天参与对墨兰动手的人。
“我干嘛?”姬雪一挑眉,让人把墨兰抬到了近前:“当然是给这个小可怜出气!”
藤编的担架上铺了床被子,四个粗使婆子抬着,墨兰十分不安地躺在上面。
“刘管家,我让你叫的人叫了么?”姬雪进府前就吩咐让刘管家把苏寄雪院子的人叫来清澜院。
“叫了,叫了,他们就在路上。”刘管家擦擦冷汗,求助的目光看向沈氏,大小姐这是要闹个大的啊。
沈氏对着身边丫鬟挥了挥手,让人赶快去找老爷。
“别让我再重复,张嬷嬷、白桃、青兰、秋菊,这四个人留下。”姬雪眸光在这四个人身上一一扫过。
“大小姐,我们可是二小姐院子里的人,不归您管!”张嬷嬷挺身而出,感觉自己在二小姐面前表现的机会来了。
“既然这道理你明白。”姬雪缓缓勾唇:“那就是故意撺掇二小姐了。”
她明明在笑,不知为何在场人却都心头一凉。这笑容七分冰冷三分邪肆,让人感觉格外危险。
“刘管家,把这种居心不良的老货给我按在地上。”姬雪扬起下巴,斜睨刘管家。
“你敢!苏寄雪你别给脸不要……”苏明月挣扎着摆脱禁锢她的嬷嬷,冲过来就想给姬雪一巴掌。
咚!
苏明月被姬雪毫不留情地踹倒在地。
清澜院顿时一静。
恰好苏寄雪院里的下人刚赶过来,看着这一幕全部傻眼。
“大小姐你疯了!”苏寄雪的奶嬷嬷孙氏立刻教训起她:“还不快给二小姐道歉!”
姬雪的眸光冷冷扫来,孙氏立刻僵住,奇了怪了,大小姐这眼神怎么让人心里发毛。
“娘!您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欺负么?!”苏明月肚子被踹的生疼,眼里转着泪,感觉万分丢脸。
“还不服气?”姬雪在苏明月想要爬起身时直接一脚踩下,苏明月重新趴在了地上,目眦欲裂。
姬雪可是专治各种不服。
“寄雪,你就放过你妹妹吧,你看她……”沈氏心疼至极,脸上却不太敢露分毫,公主府的教训沈氏现在回过味了。苏寄雪这次被欺负狠了性情大变,可不能再刺激她发狂。
苏寄雪癫起来沈氏现在都怕。
“我看她就是欠收拾!”姬雪直接打断了沈氏的话,语气清冷中透着浓浓警告:“我现在教苏明月做人免得以后给相府带来灭顶之灾!”
“爹!”苏明月恨极了苏寄雪,眼尖地发现苏俭不知何时已经过来,立刻转向父亲求助:“您快来教训苏寄雪这个贱人,她简直欺人太甚!”
苏明月还从没有这样丢脸过。
苏俭还没开口,苏寄雪的奶嬷嬷孙氏赶快抢先指责:“大小姐再这样就去跪祠堂吧!您看您现在像什么样子,简直有辱平时老奴对您的教诲!”
啧啧。
姬雪专心支起下巴看戏。
可惜陆景已经疼晕了,不然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世子头上有点绿啊。
全京城皆知苏寄雪曾死追战王不放,可他们并不知道,苏寄雪其实是为了苏明月。
是苏明月一遍遍在苏寄雪面前装可怜,单相思。
苏寄雪追着战王送的信笺、物件,全都出自苏明月之手。
战王死讯传来,苏明月这才改了目标。
眼下,苏明月重新开始在战王面前刷好感了。
这可真是有趣极了。
姬雪好奇君无罪会如何回应。
却见到他只是手指轻抬,淡淡道:“丢下去。”
战王连话都不愿多说一个字。
噗通一声。
苏明月再度被丢入镜湖,位置和姬雪扔的分毫不差。
动手的还是白十五。
“战王!您这是什么意思!”桂嬷嬷见状急了,她担心地看向湖心:“您怎么可以对一个千金小姐出手!”
战王眸光骤冷。
四周温度顿时降到冰点。
沈氏赶快开口斥责:“桂迎春你乱说什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战王连苏相都不放在眼里,长公主都被打晕了,哪里轮的上桂嬷嬷说话。但桂嬷嬷说的却也是沈氏所思所想,只是沈氏不敢说的桂嬷嬷帮她说了。
“老奴说的不对吗,就算边关打仗那也是他们大人物的事,关二小姐什么事!”桂嬷嬷梗着脖子看向战王:“我们跪也就跪了,可就算您有气也不该对着养在闺阁的小姐撒气啊!”
静。
静的吓人。
姬雪默默为桂嬷嬷点根蜡,她该不会以为用宅斗这套就能让战王有所顾忌?
真是坐井观天啊。
“杖毙。”
战王并不多话,冷面阎罗般短短两个字直接判定桂嬷嬷的命运。
白十五对着后面挥手。
立刻有人拿来长凳把桂嬷嬷按在上面,直接在众人面前开始行刑。
啪!
第一杖下去桂嬷嬷就惨叫起来。
咔。
众人似乎听到股骨断裂的声音。
沈氏吓得从跪姿直接跌坐在地,她想求情终究没敢开口。
“战王,桂嬷嬷罪不至死啊,求战王饶命!”开口求情的竟是已经拼命游上岸的苏明月,她更加狼狈,此时却顾不上整理仪容直接跪地对着战王求情,头重重磕在地上整个人伏地不起。
看上去格外惹人怜惜。
“小姐!”桂嬷嬷此时已经疼的涕泪横流,她再也没那么硬气:“战王老奴知错了,求战王饶命啊!”
可回应她的却是一杖更比一杖狠的杖责。
顷刻,木杖就被鲜血染红。
惨叫与求饶交替。
最终弱了下去。
只能听到木杖重重的击打声。
很快,桂嬷嬷一动不动。
“报战王,已杖毙!”动手的侍卫回禀。
战王挥挥手,侍卫撤下,但桂嬷嬷的尸体还留在原处。
血腥味弥漫。
所有人这才想起,战王一怒,是要见血的。
之前还趾高气昂的桂嬷嬷,现在就只是一滩血水的尸首。
看着渗人。
苏明月几乎瘫倒在地,止不住的全身颤抖。只为她那一个想博得注意的小心思,眨眼间,一个桂嬷嬷就搭了进去。
这是她没想到的结果。
而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只不过一句话而已。
她就只说了一句话啊!
整个相府里对苏明月最好的桂嬷嬷就没了。
而她连怪都不敢怪一声。
姬雪披着火狐大氅坐在白色花枝上,双腿来回晃着,看的津津有味。
好看、爱看、想多看。
论装逼打脸,还得是战王。
有她风范。
姬雪生平第一次,没事做、没人斗,纯纯看客。
过于悠闲。
压抑的静默中,战王冷眸环视着在场众人,缓缓开口:“刚才,你们是非不分,让苏寄雪跪下认错。”
“现在,真相已明,该你们了。”
这是他来公主府之后说的最多的话。
算是点明因果。
什么?
战王说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明白了战王的意思。
这是让他们给苏寄雪认错。
战王这是在为苏寄雪出头么?!
怎么会?!
当初苏寄雪追着战王跑,据说又送情书又送荷包,不止一次被战王侍从叉出战王府丢在大街上。
苏寄雪可没少因此出丑。
彼时可没见到战王对她另眼相看啊!
怎么战王这次回来对她态度就不一样了?!
不可置信!!!
姬雪眨眨眼,所以,真被她猜对了。
战王是为她而来。
他是在为苏寄雪出头,可与众人对峙时反问他们要是错了是不是也该下跪道歉的话,是姬雪说的。
相当于,君无罪是在为姬雪出头。
“战王殿下,您刚才说的认错是为了苏寄雪?!”苏明月心中嫉恨交加,让她忍不住再度开口:“可您有没有想过您是被苏寄雪蒙蔽了,她说的未必是真的!战王您也听明月……”
她的话还没说完,战王对着白十五示意。
噗通!
苏明月又被丢进了镜湖。
“刚才苏寄雪在水里待了多久,让她待满双倍。”战王冷淡吩咐。
沈氏一听也急了,她重新跪伏于地:“战王求您宽恕明月,这事情也要讲下道理,虽然寄雪是我女儿,可她未必是对的。而且明月身子一向娇弱,求战王开恩啊!”
沈氏忍不住为苏明月求饶,她怕再不求情女儿就死定了。
就算她会水,这天气也不能在水里呆那么久啊。
众人屏息,观望着事态。
最主要,是战王态度。
这决定了他们以后对苏寄雪的态度。
“苏夫人误会了。”战王凉薄开口,在沈氏怀着希冀抬眼时,他接着说道:“本王不是来讲道理的,本王是来给苏寄雪撑腰的。”
战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场众人冰冷慑人的眸光在跪地的众人面前一一扫过,让人心底生寒。
“懂?”
只一个字,却如千斤巨石压在众人心头。
也砸入姬雪心间。
花枝间晃动的腿悄然停摆。
姬雪凝望战王。
眼前木槿花簌簌飘落,不知是不是这背景太唯美,还是他刚才说的话加成,君无罪斜倚在轮椅上的样子一眼望去竟格外好看。
之前,姬雪眼中除了那个人再无别人。
她和君无罪纵然曾在固安城如影相随,可彼时姬雪眼中,君无罪的弱点要比样貌更为重要。
姬雪还不曾好好看过他这个人。
而今,战王第一次深深烙进姬雪的眼眸。
战王气压下现场一片静默。
沈氏整个人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懂。
他们都懂了。
战王就是来帮苏寄雪撑腰的。
仔细回想,就连刚才战王怼长公主的话,全是长公主以势压苏寄雪时候所说。
战王原封不动奉还而已。
他们这次全懂了!
“是在下错怪苏小姐了,苏大小姐对不起!”
“是本小姐没弄清楚真相就胡乱跟着责怪苏大小姐,抱歉了。”
……
立刻有人机灵的开始道歉。
渐渐,道歉声越来越多。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刚才对苏寄雪横加指责的人全部都在认错道歉
跪拜的人群此起彼伏,更凸显出那个斜倚在轮椅上的身影高高在上、气势凌人。
场面壮观。
姬雪从枝头跃下,带动无数落花随风飘舞。
火狐大氅在阳光下犹如烈火,更衬出姬雪肌肤欺霜赛雪娇艳夺目。她的下巴微抬,倨傲地站在战王身侧,与他一起接受着众人的跪拜。
所有人恨她却又怕她,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
很多事姬雪根本不屑解释,而他们也不敢到她面前逼逼赖赖。
她以为,这就足够。
那些惧怕,却都没有此刻慰心。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当众向姬雪道歉。
不。
是所有人当众给姬雪道歉。
这感觉,有点新鲜。
眼前,众人边跪拜边道歉一脸惶恐,很有意思。
姬雪转头,葱白的手指轻轻划过战王的脸颊,勾唇轻笑:“小子,你这样讨好于我,小心难以收场啊。”
坐在轮椅上的战王鬓角酥麻若有所觉,转眸望去。
恍惚间似有幻觉,阳光下的女子娇艳夺目,一笑倾城。
双目交接。
战王心口钝痛,一口血喷了出来。
战王手腕一麻。
姬雪也是。
“大小姐!大小姐,您快醒醒!”桂小草呼唤的背景音越发大声,到最后一急之下猛地大喊:“醒醒啊,苏寄雪!”
就在苏寄雪这三个字从小草嘴里脱口而出的刹那,姬雪倏地睁眼,从离魂状态重新回到体内。
腕间朱砂绘制的彼岸花妖艳亮起,灼热的吓人。
让姬雪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与战王血痕的接触起了作用,还是小草的叫名让她离魂归来。
“大小姐,您快去救救青团姐吧!”桂小草急的双目赤红,从她听到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不知还来不来的及。
“你这丫头哪来的,怎么能直呼大小姐姓名,还让大小姐去救二小姐院里那个不要脸的丫头!”此时姬雪房中的丫鬟已经换值,见到桂小草这么疯癫禁不住开口斥责。
“不要脸的丫头?”姬雪听到这话眸光一沉,她扫了一眼房中的丫头们,开口问道:“漱芳院里也听说青团的事了?”
“大小姐,连小草都能听到一耳朵,现在肯定是传遍全府了。”桂小草着急说道。虽然她和青团不过只是昨晚相识,但相似的命运让她没办法袖手旁观。
“现在知道这件事的站左手边,不知道的站右手边,给本小姐准备净面和出门装扮。”姬雪淡淡开口吩咐,她其实已经在战王府听了大概,现在想知道更多消息。
除了桂小草站在原地,想在姬雪面前表现的丫鬟纷纷挤到了左手边,右边的队伍空空如也。
青团的事似乎已经是无人不知。
“大小姐,奴婢听说青团好像是与人偷情有孕,二小姐那边要当众处置,凡是二小姐院里的必须观刑,别的院里想看也不阻拦。”
“何止,奴婢还听说二小姐把青团的老子娘也请来了,说是让她家人来收尸,不少人都说二小姐心善呢。”
“你们说的都过时了,奴婢可是刚听说那个青团不识好歹居然还撞倒了二小姐想逃走,被她娘堵住狠狠打了一顿!现在所有人都说处死她活该呢!”
小丫鬟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大小姐,青团姐还有救么?”桂小草脸色惨白。她听说青团要被打死就急急来找姬雪救人,现在才知道这么详细。
偷情、怀孕,这种事一传开,青团还活的下来么?
屋内顿时噤声。
那些刚才叽叽喳喳的小丫鬟面面相觑。
“大小姐您不会想去救青团吧?”有小丫鬟大着胆子问道:“那可是二小姐的人。”
“就算青团是咱们院里的,小姐您要保都会带累名声的,现在府上传的这么开,青团怎么都活不下来!”
立刻有丫鬟跟风劝着。
大小姐别是失心疯了吧,竟要去救那种不要脸的东西。
“你们想教本小姐做事?”姬雪此时已经穿好衣裙,在一个小丫头服侍下净了面,她眼皮轻抬,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自己房里的小丫头们,她们都是刘管家昨晚临时调给她用的。
这里面又有多少沈氏或者苏明月的人?
漂亮的桃花眼此时清冷的吓人,只不过一个眼风就让那些小丫头浑身发寒。
小丫头们赶快赔礼闭嘴:“奴婢们不敢。”
“你们出去,叫所有人在院里等待。”姬雪冷淡开口,用帕子把脸擦干:“小草留下。”
“大小姐。”桂小草脸色难看的吓人,她已经知道现在事态有多严重,其实大小姐已经不宜出面:“青团姐她……那至少我们去给她收个尸吧。”
“想救她吗?”姬雪从苏寄雪那些瓶瓶罐罐的药丸中挑挑拣拣,最后拿了几个带在身上。
“想!”桂小草猛地点头。
“那你附耳过来。”姬雪随手把自己的头发轻轻一挽,挑了根玉簪簪在发髻之上。
她对着桂小草低声叮嘱了一番。
桂小草一脸震惊。
“可能做到?”姬雪淡淡问道,现在满院子的人都不得用,还是得有用着趁手的人。
桂小草眼圈发红:“小草就算拼着性命不要,用头撞也要撞开战王府的大门。只是,战王真的会帮我们吗?”
“何至于此。”姬雪看小草如此态度,这才从一旁拿出战王令递给她:“昨晚我们是翻墙出入,白天肯定不行,进出府都要相府主母的对牌,你可以用这个开道,态度要强硬。”
“这是战王令?”桂小草没想到姬雪会拿出这个,这战王令在民间传闻可是如战王亲临,据说能号令千军万马,是话本里可召集天下英豪的信物:“大小姐要动用这么重要的东西救青团姐?”
不管是大小姐的话,还是这枚沉甸甸的战王令,都让桂小草不可思议。
“能用得到才重要,用不到不过就是废铁一枚。”姬雪漫不经心说道,何况,战王既然要送礼坑她,她不还礼实在说不过去。
“你且去吧!”
说着,姬雪抬脚向外走去。
“是!”小草知道时间紧急准备告退,在她要出门的那一刻,手臂却被姬雪抓住。
“小草,救人易,救心难,昨晚本小姐遇到青团时她正在上吊,为怕意外,她光白绫带了三条。青团要是觉得活不下去,会全力赴死。这世上对女子不公,能不能救活她的关键在你,你可明白?”
姬雪的眸光沉甸甸的,她对小草的吩咐,是以青团的命相托。
这嘱托之重,希望小草能明白。
“小草明白!”小草郑重点头,咬牙离去。
姬雪站在卧房的门阶之上,看着院里议论纷纷的丫鬟们,缓缓开口:“来人,为本小姐备笔、墨、纸、砚!”
“现在,本小姐要去偏院接青团,谁愿与本小姐一起前往?”
院内倏地一静。
接着是更激烈的议论。
“大小姐,什么叫接青团,大小姐该不会是要把那个贱人接来漱芳院吧!”
“奴婢可不去,奴婢还想嫁人呢,可不想被人说和那种人有来往!”
“是啊是啊,那贱人要来漱芳院奴婢可不依!”
……
姬雪面无表情,眸光清冷,在这些丫鬟面前一一扫过。
墨兰还在养伤,这院子里没有嬷嬷管教,没管事丫头约束,院里的丫鬟都没个规矩。
但却更好鉴别人心向背。
“相信青团清白,相信本小姐能为她主持公道的,拿笔墨纸砚,随本小姐前往!”
“剩下人,留守漱芳院。”
已走出院门的桂小草闻声回头,刚好看到姬雪一身红裙绯如烈火,迎着光一步步走下门阶。
恍然如见神女君临,步步生莲。
能让人所愿得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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