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李真金木楞的女频言情小说《大宋潜火队李真金木楞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李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张择端挥了挥衣袖出门之后就后悔了。他现在没有家了?他要去哪里呢?每次大小火情,官府都会开放寺庙道观等地,用以安置暂时无家可归的灾民。如果人数众多,官府之后还会搭建简易房舍。琉璃巷大概烧毁民房十余所,灾民不会太多,张择端估计,寺庙应该可以容纳了。张择端自从离开宫廷画院,往往是居无定所,寺庙早就住习惯了。熟门熟路,当下他直奔寺庙而去了。可此时打火大院里,却处处令人感到心酸。李真金的伤势不算严重,但短时间内走路恐怕还是会瘸,未免让家里人担心,他水行的老师傅张头往家里带了口信,说是接了大订单,所以最近要住在水行,过段时间才能回去。至于其他伤了的打火队员就不一样了。林六的腿骨伤了,恐怕要卧床休息三个月,方伍的背烧了一大片。最严重的恐怕是汪子路...
《大宋潜火队李真金木楞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张择端挥了挥衣袖出门之后就后悔了。
他现在没有家了?他要去哪里呢?
每次大小火情,官府都会开放寺庙道观等地,用以安置暂时无家可归的灾民。
如果人数众多,官府之后还会搭建简易房舍。
琉璃巷大概烧毁民房十余所,灾民不会太多,张择端估计,寺庙应该可以容纳了。
张择端自从离开宫廷画院,往往是居无定所,寺庙早就住习惯了。
熟门熟路,当下他直奔寺庙而去了。
可此时打火大院里,却处处令人感到心酸。
李真金的伤势不算严重,但短时间内走路恐怕还是会瘸,未免让家里人担心,他水行的老师傅张头往家里带了口信,说是接了大订单,所以最近要住在水行,过段时间才能回去。
至于其他伤了的打火队员就不一样了。林六的腿骨伤了,恐怕要卧床休息三个月,方伍的背烧了一大片。
最严重的恐怕是汪子路,从回来以后,他一直咳个不停,呼吸困难。
汪子路的妹妹汪笑笑特地来了大院照顾在他左右,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笑姑娘的师父汤大夫细细给汪子路把过了脉,给出了结论。
情况很不好,接下来要好好调养,大概率是会落下咳嗽的病根。
至于以后能不能继续打火,那就说不好了。
对于打火人来说,大多数人老了之后都会落下咳嗽的毛病。
可是听到汤大夫说以后可能没办法打火,汪子路不答应了。
“汤大夫,请你帮帮我,我只会打火......我一定......要打火......一定要......帮帮我......”
汪子路说着说着又咳了起来。
“哥,你慢点,别着急。”汪笑笑赶忙扶住了哥哥。
汤大夫一脸愁容,他替打火队的人看了多少年的病,心知这病最难治。
“我换个方子,试一试。要是能抓来一些河鳗那就更好了,这或许是个笨办法,多吃河鳗对肺病很有疗效。”
汤大夫随后开好了方子,之后汪笑笑立刻照方抓来了药,煎起了药方。
可是鳗鱼怎么办呢?
木楞一脸愁容,把队员们召集在一起说:“能动弹的都站起来,现在没事都给我去河鳗,能抓多少抓多少,明白了吗?”
一天过去,没有一个人抓了河鳗回来,杂七杂八的鱼倒是抓了一些回来。
笑笑姑娘的脸上不见一丝笑容。
这时真金瘸着腿站起身来说:“让我去抓吧,我有办法,不过现在......我可能还得需要个人帮手。”
“我来帮你。”笑笑姑娘说。
随后,真金带着伤腿来到了城外,要抓河鳗,必须要来偏僻安静一些的河道才好。
这是真金听爹爹说的。
小时候,爹爹总是会带着他来城外抓鱼。
这是他们能吃到最奢侈的肉类了,在幼小模糊的记忆中,真金总是盼着跟爹爹去捕鱼,可以好好地改善下家里的伙食。
要抓河鳗,主要是两招,地笼和刺钩。
蚯蚓和小虫子来当做诱饵,一抓一个准。
时间最好选在夜里或者黎明时分,因为河鳗大都是在夜间活动。
趁着天还蒙蒙亮,他们准备好了材料。
笑笑姑娘负责生火,真金负责下饵放钩,环饼负责下水布置好地笼。
天色暗了,他们干脆没有回去,在这里简单吃了点干粮等着上钩。
篝火旁,笑姑娘一直在真金旁边守着,生怕错过一点动静。
夜晚静下来,火焰跳动着,照亮笑姑娘的脸庞,楚楚动人的模样,天见犹怜。
大概是夜色勾起了心事,笑姑娘的眼眶湿润了。
“放心,我保证,明天一定收获满满的河鳗。”
笑姑娘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真金见了一时有些无措,除了妹妹真铃,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哪家的小娘子落泪。
真金想了想,又说:“我也有个妹妹,如果我的妹妹哭得这样伤心,我会很心疼的。”
笑姑娘忍了忍眼里的泪水,又说:“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哥哥了一个亲人了。”
“不过,我的妹妹肯为我哭,为我担心,我心里肯定又是很感动的。不过我还是希望她可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哥哥有个好妹妹,你也有个好哥哥。所以不要哭,要开心,你哥哥也会开心。”
笑姑娘又被真金的话宽慰到了,微笑从她的脸上飘过,转瞬即逝。
“相信我,以后,我让你哥哥天天都能吃上河鳗,不对,是让全队人都能吃上河鳗。”
笑姑娘重重点了点头。
李真金一夜没睡,他的眼睛没有离开吊绳半点。
直到夜深了,笑姑娘迷迷糊糊睡着了,靠在了李真金的肩膀上。
李真金的心儿跳来跳去,不敢去看笑姑娘的脸,可是过了会又忍不住把眼睛瞟过去偷看。
第二天的时候,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李真金的眼眶却黑了。
笑姑娘醒来的时候,第一句就问:“怎么样,抓到了吗?”
李真金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木桶。
笑姑娘愣住了,满满的全是活蹦乱跳的河鳗,她高兴地跳了起来,差点忍不住。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李真金又说。
桶里的鳗鱼没到中午,变成了碗中餐。
笑姑娘喂了汤药,又喂河鳗汤,把哥哥汪子路照顾得无微不至。
李真金此后特地请命,每天去抓河鳗。
他向木头提议,后续打火队的常规伙食里面应该加上河鳗,特别更要照顾好后院的那些老打火人。
河鳗这东西不费钱,多费点功夫,至少能保证三天两头吃上一顿河鳗大餐。
真金现在回忆起来,或许恰恰也是因为爹爹也是打火人,所以他才经常会去抓河鳗回来。
这夺命的火,几乎摧残过每个打火人的身躯。
在真金印象中,爹爹也经常夜里咳嗽。
娘亲只对真金说爹爹的工作不能沾,其他从来不会主动谈起爹爹。
可是真金曾经看到过,背地里娘亲又会找出爹爹那件老旧的蓑衣,摩挲好久,之后紧紧抱在怀里。
或许爹爹很早也就染上了肺疾?
真金想到这里,突然心里开始猫抓一样。
这个为了全家生计拼死拼活的男人,这个为了打火丢了性命的男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真金记得,小时候总是会被爹爹的咳嗽声音吵醒,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爹爹就会给真金讲故事,说是东边有个哑巴总是被人欺负,泼皮们总是在吃的东西里面使劲放芥末,引了哑巴来吃,之后看他辣得火冒三丈,却说不出来,哇啦一直哭。可是哑巴看得开,根本不会计较。
有次他遇见一个道人,他对道人比画了半天,道人听明白了,其实哑巴知道他们存心戏弄他,他也知道饼子里会藏着芥末,但他每次还是会吃,之后装作很辣的样子。
因为这样一来,泼皮们就不会再围着他戏弄个没完了。
道人听了大笑起来,一直称赞哑巴是有大智慧的人。之后道人给了哑巴一碟子芥末,问哑巴还敢不敢吃。
哑巴没有犹豫,吃了下去。芥末辣透了他的喉咙,他哇哇地叫了出来,叫着叫着,他竟然说出了话,好辣好辣,辣死我了。
当哑巴反应过来的时候,道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如此种种,爹爹总是有讲不完的故事,怎么也听不腻。
因为平日里,爹爹几乎没有那么多话。
安静的夜里,讲故事的爹爹才是慈祥温柔的,不像是白天那样一脸严肃,额头上的天总是阴云密布,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现在真金和这帮打火人混到了一起,看着他们伤,看着他们乐,他们难堪的境遇此刻就在真金眼前上演。
真金多少理解了父亲,或许他也有不少的难处吧。
之后,真金抓了鳗鱼回来,往往会分成两份,一份留给汪子路和其他年轻打火人,用作养伤。
另外一份,他会带到后院留给老打火人。
真金开始熬出的河鳗汤腥味太大,后来所幸是笑姑娘帮忙,他才练出了一手做河鳗的好手艺。
傍晚时分,打火队的后院里飘起鲜香味。
每每这时,真金就会喊一句:“老前辈们,收工了。”
接着他会盛好香喷喷的河鳗,挨个送到老前辈们面前。冯员外依旧是左眼带着眼罩,闻一闻香喷喷的河鳗,右眼立刻放出光来,他是最喜欢吃这一口的。
别看冯员外一只眼,但是目光依然精准,退下来的老打火人一般都是在院子编制防火用的蓑衣,又或是做一些水袋水囊。
难度高一些的,如喷水唧筒,老前辈们也会自制。
土行孙打火队的唧筒都是由冯员外设计,又轻便又准,喷射距离也远。
每当这时候,后院则会异常热闹。
热腾腾氤氲出蒸汽,老前辈们的脸上是久违的笑容和熨帖。
他们闲聊着,享受着片刻的温馨。
不过,偶尔他们张开嘴巴,露出零星的牙齿。
这又会让真金会觉得,多添了几分凄凉。
这里年纪最大的是高老爷子,今年足有七十四岁了。
高老丈满嘴已经没有了一颗牙齿,可他像真金爹爹一样,最爱讲故事,满嘴跑风的话音为他的故事增添了不少特色。
年轻时,高老丈做过船工,去过不少地方。天南海北,上天入地,没有他讲不了的。
他也是落下了一辈子肺疾,前段时间还好,近日连连阴雨,高老丈病犯得厉害,一直卧床不起,这他还不闲着,躺在床上编蓑衣。
真金便会亲自喂高老丈吃河鳗。高老丈也不闲着,天南海北地闲聊,说着说着咳了起来,等咳完了又接着说。
真金最爱听高老丈絮叨,每当这时候,他总会想起幼时夜晚听爹爹讲故事的那段时光。
木楞每天也回来后院看望老前辈们,他见真金这小子还有一份细心,把大家照顾得如此细致,不由得心里多了一丝欣慰。
高老丈这天编好了手中的蓑衣,特地叫住了真金。
“小子,来试试,看合适不合适。”
真金穿上蓑衣试了一下,十分贴合,而且活动起来十分灵活。
“你身材细致,天生像个窜天猴一样,我特地给你编得小了一圈。”
“果然还是老丈疼我。”真金撒了个娇,一把抱住了老丈。
俗话说,隔辈亲。
真金从小没有见过祖父,高老丈也没有孙辈。两个人就像是爷孙一样。
真金在高老丈面前才会撒娇,如果看着木头的那张一本正经的严肃脸庞,真金恐怕半点撒娇的心情也没有。
高老丈笑了,笑着笑着又咳起来。
之后高老丈说要歇息一会,真金叫上环饼,又去城外捕鱼了
第二天,李真金回到打火大院的时候。
高老丈还在睡着,任凭真金怎么叫也没有叫醒。他瞬间产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小心翼翼地把手指放在了高老丈的鼻子前面。
到了第二天,训练还是照常,环饼的闭气还是没有过关,照例又被罚不能吃饭。
张小凤板着脸对环饼说:“吃能吃三个人的份,一个闭气怎么就练不出来,难道你就这么没用?”
张小凤在训练的时候,说话向来是有些刻薄。
到了第三天,环饼白天走路的时候都已经开始打摆子了。
李真金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他当即撂了挑子。
“他吃是能吃三个人的份,但是力气也能顶三个人。你凭什么不让他吃饭,不吃饭怎么能有力气练习?”李真金怒道。
张小凤见李真金跳了出来,说道:“我不让他吃饭,是因为他闭气没有过关,这是我们打火队一贯以来训练的规矩。今天不行,不能吃饭,明天要是还不行,我还不能让他吃饭。明白了吗?”
“别练了。环饼闭气不行,但是其他的未必不行,你为什么要这么刁难他?不吃饭他就没有力气,怎么能够练好?”
李真金小心扶过来吐得不行的环饼,扶他坐下。
“像你说的,他不是个废物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啊。哦,我知道了,反正你们两个早晚都要走的,所以打算随便练练就行,是吗?我告诉你,你只要是还没走,就算是呆在这里一天,也得给我好好训练。”大师兄张小凤的眼睛瞪着李真金,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还没有你说的那么没出息。你要说他是废物,我不服!”李真金说道。
“不服我就让你服,这样吧,我和你们两个人比试,你们要是赢了我,什么都好说,可你们要是输了,你们两个就都不要吃饭了。”
“好,比就比。”李真金挽起了胳膊。
此时,首领木楞已经在他的房间里听到了这些争论,他倒是没有制止,依旧在闭目养神。
说比就比,抽签选出了要比赛的课目,第一项是比扛沙包。
张小凤扎个马步,拉开了架势,深吸一口气,两手分别抓住一个人形沙包,说话间手一抬便顺势扛在了肩上,每个沙包都有百斤以上。
张小凤脚下丝毫不乱,身形依旧很稳。他接着迈开步子,扛着沙包径直走了三圈,放下了沙包之后,大气也不喘一口。
此时众人见了,纷纷喊出喝彩声。
接下来就轮到环饼了,李真金小声在环饼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环饼重重点了点头。
众人只见环饼吸了吸鼻子,大步上前,也是单手一个,两只沙包都扛在了肩上。
这还没完,又见环饼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子,又用嘴咬起一个沙包,硬生生衔了起来。
众人都看得呆了,莫不是铁牙铜嘴?
人群当中开始有窃窃私语传来:“不愧是吃货,练出了好牙口。”
环饼迈着重重的步子,围着院子绕了三圈,放下了沙包。
喝彩声迟迟没有响起,但是队员们纷纷看得愣了。
第一轮,毫无疑问,环饼胜了。
第二轮再抽签,课目是闭气,这下只好由李真金上场。
这个倒是简单,就比谁闭气的时间长。
随着一声令下,李真金和张小凤纷纷跳进了水缸里。
李真金其实最善水性,小时候父亲经常会带他去城外河里抓鱼,李真金钻到水下,可以足足游出去三十多丈,从这头进去,从远处冒出来,怀里还能抱着几条鱼。
时间长了,李真金在水下能听到声音,能看见东西。
偏偏是一个水命,没想到如今干起了火行。
李真金正在闭气,不过一会,隐隐之中听到了动静。
那是张小凤用手紧紧抓缸壁的声音,听着仿佛缸要被他抓出裂痕。
这个时候,李真金稳了稳心神,突然跳了出来。
一旁张小凤也忍不住了,缓了一下也冒出头来,呼呼喘着粗气。
这一局,胜负也十分明显,李真金输了。两场比拼下来,这样才算是打平。
“打平了,这怎么算?”李真金说道。
李真金的心里清楚得很,第二局他需要输。如果第二局他还是赢了,李真金猜测,这样会更让大师兄下不来台,对谁都没有好处。
刚才第一局中环饼的表现已经让大家看出了他的能力,这样一来,谁也不会再小瞧他,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既然没有分出胜负,我们就再比一轮。规矩就是规矩,这个规矩我今天守定了。”大师兄又说。
这个时候一旁突然传来木楞的声音:“我看吧就不用再比了。”
大家见了木头,纷纷噤声,并排成列地站好。
木楞走到了李真金的面前说:“还比什么比,两个人比人家一个,才打了个平局,胜负还不够明显吗?”
听了这话,队里有些看热闹的老人不禁又瞟向李真金和环饼坏笑着,以为有热闹可以看了。
但是谁知木头阴着脸又说:“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一直这么说。我看你小子不错,你的力气是从哪里来的?”
木头是为问环饼,环饼说:“环饼。”
“我知道你叫环饼,我问的是你的力气是从哪里来的?”木楞笑了。
木楞的脸一直是阴晴不定,让人摸索不定。
环饼又说:“就是环饼,因为吃了环饼,所以有了力气。”
“你个傻子,那么说来,是个人天天吃环饼,都能一膀子力气了?你能吗?你能吗?还是说你能?”
木楞挨个地问了问其他的队员,他们纷纷低下了头。
“你们不能,我也不能。所以环饼还小子还点能耐的,那我觉得,我们可以为了这样的人,我们可以给个例外,你们说是不是?”
一番话有理有据,众人听了纷纷齐声答:“是!”
木楞又看向张小凤,张小凤连忙说:“听木头的。”
木楞又对环饼说:“限你一个月的时间,把闭气的本事练上去,这能保你的小命呢!”
环饼使劲点了点脑袋。
木楞这时又看向李真金,说道:“现在说回你,你叫李真金,真金不怕火炼,但是你是肉身啊,肉身可经不住火知道吗?”
“知道!”
李真金面无表情,响亮的答了一声。
木楞这还嫌弃不过瘾,竟然真的喊人拿来了一根烧着的木头,红彤彤地喷着热气,冒着烟气。
“来了这,你们就是打火命,什么是打火命知道吗?”
“不知道。”李真金回答说。
木头笑了笑,又说:“两层楼起火,你都不用靠近,风一吹,热气都能把你烤熟了掀翻了,这就是打火命。”
木楞拿着烧红的木头,逼近李真金的面门。
火焰还未靠近,李真金已经闻到了眉毛烧焦的气味。
李真金心知木头要作弄他,偏偏心里又生出一股子犟劲,他咬着牙纹丝不动。
“火要是连成了片,汴河里的水都能煮开了,逃命别想着跳到河里,河水滚得冒泡,见过脱猪毛没有,钢针一样的毛都能烫软了,这就是打火命。”
木楞话说得慢慢腾腾,木头还在一丝丝逼近,李真金的眼睛已经被烟气熏红了。
“看见过烤猪没有,巴掌大的火,烧半炷香,皮都酥了知道吗?这也是打火命。”
木楞还在说着,李真金的眉毛已经烤掉了。
环饼见了,立刻冲上前去,挡在了李真金面前。
“要出人命了。”环饼喊道。
红彤彤的木头瞬间在环饼的胸前划出黑红的道子。
木头还没有停手,环饼的胸前响起滋滋的声音,肉皮烤熟的糊味传来。
在火场之中,最致命的不是火,而是烟。
火伤外表,烟伤内在。
外伤不重,尚且可以休养。可是内伤万一落下了病根,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汪子路大概是吸入了太多烟气,伤到了心肺。
现在突然发作起来,咳个不停,连连咳出了好几口血,牙齿上都是一片鲜红。
木楞叫人抬着汪子路连同其他伤者一起送医去了。
这一出出火场惨状,让真金看得是心惊肉跳。
此时火军人终于赶来了,琉璃巷位于城南左厢,归左厢巡检柯正龙直接管辖,其手下有火军人五百,负责整个城南左厢十八坊的灭火、防火工作。
柯正龙一脸茄色,到场之后,立刻开始指挥手下士兵接替灭火工作,这下打火队员们方才可以喘口气。
随后,两名士兵搬来了椅子,柯正龙安然入座,一边喝茶,一边指点火场。看样子倒不是像来打火的,像是来赏风景的。
柯正龙本是武官出身,如今边境已经多年未有战事。他也远离沙场多年,跨下生肉,腹部长膘,发福得像一块豆腐。
木楞见了柯正龙,立刻上前汇报火情。
“巡检,目前火势已经控制住了,被困的人们也已经救出,可以快速扑灭,避免火势之后扩散。”
“等下,你说什么?火势已经控制,被困的人们已经救出?”柯正龙饮了一杯茶,微笑着看向木楞。
“是的,巡检。”
“那既然如此,我们就不用来了?”柯正龙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木楞这才意会,立刻又说:“是,火势尚且没有完全控制,还需要仰仗巡检扑灭。”
“明白了,你们也劳累了。”
柯正龙虽然名字里有个龙字,可是人却生得一副虫样,内心很有算计,他自然不希望打火队抢了灭火的风头。
木楞身在明义坊打火队,没少跟柯正龙打过交道,可是木头向来不是圆滑的人,一直在柯正龙面前讨不到便宜。
打火队员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筋疲力尽,纷纷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见了这幅样子,柯正龙又问:“业余的不愧还是业余的,一盘散沙。”
听了这话,木楞的心里立刻涌起怒火,但他只能紧紧地攥住拳头,一切不满都得忍在心里。
不过片刻,左军巡使马步飞也带人赶来,左军巡使官居八品,掌管京都巡警之事,处理街头争斗、罪犯审问等事。
如果有火情发生,左军巡使也应该立刻就近派人支援。
当然,火灾起因也在他们的调查权限之内,如果有人恶意放火,左军巡使也理应查出真相。
左军巡使手下有军警,又称军巡。厢巡检手下有巡警,又称厢巡。厢巡检之上又有都巡检使司,是厢巡检的上一级机构。其中都巡检使为最高负责人,掌管汴梁兵士以及禁军的招募与教练,主要负责维护整个汴梁的治安。
这是目前汴梁官方最主要的两支打火力量。
厢巡检只是个区区厢官,是九品官职,按说比左军巡使要矮了一头。何况左军巡使是开封府尹手下的人,柯正龙自然又要多忌惮三分。
平日里,柯正龙也就是在平民百姓面前摆摆官架子,可是在京官遍布的汴梁,吃个油饼保不齐都能碰见一个三品大员,柯正龙真是个再小不过的芝麻官了。
见马步飞带人赶来,柯正龙立刻起身。
“马巡使,我现在正在全力扑火,还亏得烦劳你带人赶来,来,请坐。”
马步飞摆了摆手,表示不坐。
当下他又发出号令,让手下协助灭火。
马步飞身材干练,步伐稳健,倒是天生的军人模样。他生的五官有棱有角,不怒自威。
这一摆手,立刻让柯正龙噤了声。
人多力量大,水车一辆又一辆地运过来,火势终于越来越小。
此时马步飞方才注意到了这群灭火的民间汉子们,他径直走到了大师兄张小凤面前,替他整理了下衣服。
这让在场的人不禁有些惊诧,打火人都知道,张小凤是行伍出身,所以大概也认识一些军官。
“你们怎么样啊?还好吧。”马步飞关切地问道。
“伤了三个,都不轻。”张小凤照旧是惜字如金。
“人有情,火无情。以后不要这么拼命。”
“人也不一定有情吧。”张小凤刻薄地说。
这话把马步飞噎住了一会,马步飞又说:“那你想怎么办?早晚有一天,要把命丢了才好吗?”
“百姓和行会养着我们,就是为了玩命。你们吃官粮,领官饷,我们比不了。我们的钱就是要拿命换。”张小凤一口气说了很多,言语之中满是讥讽。
“不管怎么样,有我们在,火烧得再大,我们都不会不管。”
“汴梁城城内八厢一百二十一坊,城外九厢十四坊。你们管?等你们到了,你们管得了吗?”
张小凤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往常出现火情,他们大多来不及及时赶到现场。
马步飞没再说话,面如茄色,十分难堪。
柯正龙见张小凤此人竟然敢如此对马步飞说话,心里开始暗自揣摩起来,莫非张小凤还有什么来头?以后不能轻易得罪了他。
李真金在一旁观察了半天,心中已然对张小凤开始改观了。
张小凤为人十分刻板,但对于心中原则也十分坚定。
尤其是他刚刚一番话,更是让李真金对他钦佩有加。
打火队的工作到此时算是交差了,他们准备撤离现场。
张正道没有离开,而是背起了李真金,送他回到了打火队的院子。
这个时候,李真金才看到了张正道怀里的那残存的一片纸。
上面不是文字,是画,画的是民房。
李真金仔细辨认了下,发现好像画的就是琉璃巷,葫芦口的形状,不过其他的部分已经烧掉了,目前只能看到个葫芦嘴。
“你画的这是琉璃巷吧。”李真金有些好奇。
“不仅仅是琉璃巷,我画的是整个城南左厢,不过其他的部分都已经被烧掉了。”张正道叹了口气。
“可惜,现在琉璃巷已经被烧了大半了。”
李真金看到画上琉璃巷的样子,又想起火场的一片焦黑,越发感到痛心。
“或许这才是画画的意义,可以留住万事万物最好的样子。我毕生的梦想,就是画出流传万世的作品。”
“我听说,当今的皇帝喜欢画画?”
这已经不是秘密了,世人皆知,当今的官家教主道君皇帝最喜绘画,还创立了朝野皆知的宣和画院。
官家独创的书法早就在民间流传,民间早就有人开始悄悄模仿。这种书法运笔灵动快捷,笔画相对瘦硬,笔法外露,又不失风姿绰约之处。
这些连李真金都听说过。
“他喜欢画画?那不是真正的画。”张正道说到这里突然激动了起来,义愤填膺。
李真金悄悄地嘘了一声,又说:“小点声。那什么才是真正的画。”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一定能找到。”张正道拂袖一笑。
之后,张择端小心翼翼地把那一片残画收了起来,向李真金道别了。
“我回去了,咱们有缘再会。我张择端一定能够画出真正的画,真正流传千古的作品。”
张择端挥了挥手,潇洒地消失在了李真金的视野之中。
李真金记住了这个名字,张择端,一人把画看得比他的命还重的人。
从来没有人这样翻过火神墙,因为也从来没有人能推倒火神墙。
环饼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终于等到了木头的答复。
木楞想了好久,就说了两个字。
“入队。”
冯员外听了,依旧是慈祥地对李真金说:“还在发什么愣啊,木头已经同意你们正式入队了,现在你们两个就是打火人了。”
木楞其实本来设立这个仪式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死守规矩,其实他心里十分欣慰。
其一,李真金竟然懂得他的深意,他见过太多兄弟们死于大火,他深知火神又在何方呢?火情发生时,火神从来不会可怜我们这些渺小的人类,所以要去恨他,去想方设法地击败他。
其二,兔子逼急了还咬人,环饼这小子逼急了当真力气大得可怕,将来如果用好了,他绝对会成为打火队一记响亮的重锤。
不过,表面上他不能表现出来,以免让人觉得破坏规矩。
“火神墙是你们两个推倒的,你们两个再给我扶起来。”木楞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李真金高兴地一把握住了环饼的手,可惜手上还有烫伤,立刻疼得嗷嗷叫。
木楞走后,大师兄张小凤又走上前来,又说:“不急,火场上再见真章。”
“火场上见。”李真金回道。
张小凤笑了一下,他笑起来既不像木楞一般豪放坦荡,也不像冯员外一样和蔼慈祥。
张小凤的笑总是冷冷的,有时候又带着轻蔑。
“哥,他为什么总是瞧我们不起?”环饼问道。
李真金想了想说:“他不是瞧不起我们,他这种人,我猜是打心底里瞧不起所有人。”
至于张小凤是什么人?
李真金现在也说不好,总感觉他像是野地里的核桃,外面坚硬如铁,冰冷似泥,至于里面,看不到也猜不透。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下正式入了打火队,对于真金来说,起码娘亲的药能够续上了。
打火队里有定例,新人通过之后,可以休假,受伤之后也有伤病假。之后,李真金立即请假回了趟家。
木楞特地给李真金和环饼预支了一个月的例钱,让他们去好好歇息两天,毕竟受伤了,顺便也养养伤。
另外,木楞照例赔偿一笔水车的钱。
这倒让真金和环饼有一丝意外和温暖,木楞这个人倒和张小凤相反,木楞就像是刺猬,浑身是刺,但一眼就能看到他柔软的内在。
临走前,冯员外特地拿了一种特制的药膏给他们擦了擦身上的烫伤。
冯员外总是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
李真金想,他的一生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平和?平和到让人丝毫看不到潜藏在心里的伤痛,平静到像冰山一样,深沉雄壮,让人感到十分的安稳。
回家的路上,李真金数了好几遍兜里的钱,算来算去,留出一笔专门给娘抓药的钱,剩下的足以买些米菜了。
环饼领了钱之后,首先买了五个环饼,又给水行老师傅买了上好的酒,这个一脉香是老师傅最喜欢喝的酒了,是河岸香酒楼的招牌,价格不菲,平日里很难喝上。
之后,李真金带着环饼去家里吃了顿饭。
饭桌上,环饼差点说漏了嘴,把他们两个去打火队的事情暴露出来。
李真金娘察觉不对,这时又注意到了李真金手上的伤。
“怎么回事,手怎么伤得那么重。”娘亲急切地问道。
李真金连忙解释说:“不小心被水桶砸了,没事,皮外伤,过段时间就好了。”
娘又要仔细看看伤口,真金连忙拦住,又说:“可涂了药,不能撕开了。”
娘这才作罢,看环饼也是一身的伤,又问:“那你呢,怎么脸上身上也都是伤?”
“他不小心从桥上滚下来了,没事。”李真金又说。
“没事,干娘。”环饼听了,笑嘻嘻地点头。
环饼从小没娘,从来都是叫真金娘亲干娘,在娘的眼里,环饼也早就算作半个儿了。
真金娘叹了口气,又说:“这怎么好啊,你兄弟俩是一个比一个毛躁,刚换了新车,浑身是伤。”
“没事,我们以后小心些就好了。”李真金笑嘻嘻地说。
吃饭过后,环饼又回水行去了。
李真金又熬上了新抓的药,拿出了一贯钱交给娘亲,留着当作生活用度。
“挣钱了,娘,以后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让铃儿去买!”李真金说道。
“有什么好吃的,我儿争气了,能挣钱了,我给你存着,留着将来给你讨个漂亮婆姨。”
“讨什么婆姨,我就守着娘。”李真金又说。
“说什么鬼话,男人要成家立业,顶天立地,哪有守在娘亲跟前的道理。”
李真金娘说完,好像闻到一股味道,吸了吸鼻子又问:“儿啊,我闻着你身上像是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什么味道?”
“我也说不上来,有点像你阿爹身上会有的味道。”
“那是什么味道呢?”李真金闻了闻,身上一股子火味。
这好像是打火人身上特有的味道,烤味焦味烟味混合到一起,去不掉也分不清。
木楞的身上常年就是这种味道。
妹妹听了,也赶来凑热闹说:“我也来闻闻。”
真铃闻了之后,连忙故作恶心起来,使劲捶了捶李真金。
“娘,我看是哥哥长大了,身上都是男人的臭汗味了。”
“以前我身上没有臭汗味?”李真金笑着问。
“以前没有这么臭。”妹妹真铃笑着白了哥哥一眼。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李真金把家里的房子该修得好好修了一下。
可是在家里待着,换药不太方便,为免让他们发现烫伤的事情,李真金在家歇了两天,又回到了打火队。
但李真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年轻气盛的牛犊,刚刚回到了打火队,就迎来了他第一次正式打火。
李真金刚刚放下行李,院子里就响起了集合的号令声。
明义坊的一个居住区起火了。
木楞一声令下,打火队全员立刻出动。
他们先行部队奔跑在前面,一路穿街走巷,不避任何车马官驾。
等赶到了着火的琉璃巷,火势已经烧到了五家民房。
远远站着,那迎面而来的热气都让李真金浑身为之一震。
面对扑面而来的火。
他怕了,他还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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